第二十五章.轻虑浅谋
一个星期后，武汉市。
曲俊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跟打鼓似的，目光掠过财务报表上刺眼的红色数字，红得跟血似的。中央空调送来的冷风里混着浓重的烟草味，他又点燃一支烟，看那青灰色的烟雾在阳光里扭曲升腾，恍惚间像极了公司如今飘摇的命运，飘忽不定。武广写字楼窗外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映着湛蓝的天，却照不进这间堆满文件的办公室，跟被隔绝的两个世界。
"曲总，陈副总的航班信息发您了。" 行政秘书轻轻叩门，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跟怕踩碎地上的玻璃似的。曲俊摆摆手，视线仍停留在桌上摊开的合同草案 —— 那是昨天谈崩的第三家代理客户，对方 CEO 临走时那句 "建议你们先解决资金链问题" 像根细针扎在耳膜上，隐隐作痛，拔不出来。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金夫发来的消息："下午三点，武汉市政府招商发布会，你要不要去？" 曲俊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金夫远在海口，却知晓武汉这边的一些动态，看来是政府部门里朋友告诉他的，若不然他怎么会晓得，那简直是神了… 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也是这样的发布会，他坐在第一排，手里攥着精心准备的合作方案，眼里映着主席台灯光，觉得整个海口的机会都在向他招手，跟初恋的姑娘抛媚眼似的。现在那些方案复印件正躺在垃圾桶里，随着保洁阿姨的扫帚声碎成几片，跟破碎的梦想一样。
他拨通内线电话："让小李把公司的备用公章找出来。" 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跟打摆子似的。陈军这趟回来，说是理顺业务，其实谁都清楚是去收拾残局 —— 三年前豪情万丈租下的武汉写字楼，如今…… 那些曾经跟着他南下的老员工，现在见了面都躲着他的目光，跟见了债主似的。
飞机引擎的轰鸣在耳内形成低频震动，跟有虫子在里面钻似的。陈军盯着舷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跟照哈哈镜似的。经济舱座椅的皮革味混着邻座旅客的香水味，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跟有小锤子在敲。等下了飞机，他把手机从飞行调回到通话。刚调整手机屏幕亮起，是曲俊发来的短信："刚和工行的王主任吃饭，说信贷额度可能还要压三成。" 他盯着这句话，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跟要嵌进去似的。
三万字的商业计划书在电脑里躺了半个月，跟睡大觉似的。每个数据都核对过七遍，可每次和银行经理握手时，对方眼神里的迟疑总让他想起老家巷口卖豆腐的张叔 —— 那年他高考前，张叔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母亲跪求延期偿还的豆腐钱，那眼神里的无奈，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航班进入平流层，舱内灯光调暗。陈军摸出眼罩，却怎么也挡不住记忆里那个暴雨夜：曲俊蹲在公司楼下的台阶上，雨水顺着西装裤脚淌成小河，手里捏着被甲方退回的策划案，突然抬头对他笑："陈军，你说我们要是把公司开到长江边，会不会像当年闯海南一样威风？" 现在他要去的正是长江边，可威风早已碎在海口不断上涨的写字楼租金里；甚至于一些项目资金眼下收不回来的苦涩中，跟吞了黄连似的。
金夫的皮鞋踩过资料室积灰的地砖，老旧空调在头顶发出咯咯的声响，跟哮喘病人似的。他翻看着 1988 年建省初期的报纸合订本，油墨味混着霉菌气息钻进鼻腔，跟陈年的老味道。头版上 "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 的通栏标题下，是时任省长激情澎湃的讲话，配图里的椰林沙滩后，只有寥寥几栋火柴盒似的建筑，跟小孩子搭的积木。
"找什么呢？" 值班的老张递来一杯浓茶，玻璃杯中浮着几片肥大的茶叶，跟漂着的小船。"找建省初期的外资政策。" 金夫翻动泛黄的纸页，忽然在一则不起眼的小报道里看见 "鼓励港澳台同胞投资第三产业" 的字样，笔尖在笔记本上停顿 —— 当年的开放政策催生了如今的繁荣，也让红灯区和赌博业有了滋生的土壤，就像硬币的两面，永远无法分割，好的坏的都得接着。
手机在裤兜响动，是徐劲松发来的彩信：深山里的苗族村寨，青石板路上走着戴银饰的少女，配文 "在保亭调研民俗文化保护，这边的书记说省里正在酝酿文旅扶持政策"。金夫盯着照片里姑娘们灿烂的笑容，忽然想起曲俊公司曾策划过的黎苗文化旅游节，因为拉不到赞助最终流产，跟刚发芽就被踩死的小草。如果政策真的下来，或许… 他不敢往下想，怕希望变成新的失望，到时候更难受。
徐劲松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跟夜猫子似的。妻子早已睡下，客厅的台灯留着，旁边放着一杯温好的牛奶，跟温暖的小太阳。他端起杯子，看着窗外的夜景，想起白天在省政府遇见金夫时，他眼中的期待和忧虑。作为多年的好友，他何尝不想帮曲俊，但官场的规则像一张无形的网，让他处处受限，跟被困住的鸟。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曲俊发来的消息："劲松，明天有空吗？想和你聊聊。" 徐劲松稍微犹豫了一下，回复："老地方烧烤摊，晚上七点。" 那是他们中学时经常去的烧烤摊，现在虽然搬到了市区，但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青春的回忆。
晚上七点的烧烤摊没什么客人，曲俊已经坐在角落，面前摆着几瓶啤酒和烤串，跟独自疗伤似的。"你看，" 他举起酒杯，"我们有多久没这样坐下来聊天了？" 徐劲松看着好友憔悴的面容，心里一阵发酸，跟喝了醋似的。曾经的他们，会在深夜的操场聊理想、聊未来，现在却被现实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跟被重担压弯的脊梁。
"劲松，我知道你在官场不容易，" 曲俊突然说，"其实今天找你，不是想让你帮忙走关系，只是想和兄弟说说话，吐吐槽。" 他夹起一块烤茄子，却没放进嘴里，"有时候真的觉得累，想放弃，但一想到跟着我的那些员工，还有我们曾经的梦想，就不甘心，跟咽不下这口气似的。"
徐劲松看着曲俊，想起他刚创业时的样子，充满干劲和激情，仿佛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他，跟打了胜仗的将军。"曲俊，" 他轻声说，"其实省里的政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虽然重点扶持头部企业，但配套的中小微企业补贴政策正在制定，我听说……" 他压低声音，把了解到的内部消息告诉曲俊，"不过需要你们尽快整理出可行的方案，证明你们的潜力，不然过这村没这店了。"
曲俊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丝曙光，跟迷路的人看到了灯塔。"谢谢你，劲松，" 他举起酒杯，"不管结果如何，有你们这些兄弟在，我就有信心坚持下去，跟有了主心骨似的。" 两个男人碰了碰杯，啤酒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却比任何甜酒都更让人安心，跟寒冬里的一杯热茶。
夜深了，烧烤摊的老板开始收拾桌椅，跟要谢幕的演员。曲俊和徐劲松走在路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跟两个孤独的行者。远处的高楼依然灯火通明，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座城市里的悲欢离合……
海口市，炽热的阳光跟泼在写字楼顶上的滚油，把新世纪文化传媒公司烤得滋滋冒热气。陈军坐在办公室里，手中的电话刚刚挂断，金夫的声音还在耳边打转转。金夫在电话里说，海口的业务最近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市场竞争愈发激烈，客户流失得跟漏水的桶似的，公司的资金链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跟快要断的鞋带。
陈军眉头紧锁，跟打了个死结，目光凝视着窗外的街道。街道上行人行色匆匆，车辆川流不息，一切看似正常，却又暗藏危机，跟平静水面下的暗流。他知道，公司在海口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但这次的问题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重。作为曲俊邀请来的谋略大师，如今倒成了救火队员，他肩负着公司发展的重任，此刻的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到公司的未来，跟走钢丝选路线似的。
回想起多年前，曲俊在海口创立新世纪文化传媒公司时的情景，陈军心中感慨万千，跟打翻了五味瓶。那时的曲俊充满激情和斗志，带着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在海南这片热土上拼搏奋斗，跟一群开荒的牛。如今，公司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但也面临着更多的挑战和困难，跟长大了的孩子开始闯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