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深入细致

武汉的七月像个巨型蒸笼，热浪裹着蝉鸣在昙华林的巷子里滚。施工现场的切割机声跟扯破布似的，刺破了午后的闷。王忠戴着安全帽蹲在老洋房前，瞅着工人撬起的青石板突然炸了毛："停！这底下有青砖垫层，是 1920 年代的老祖宗货！"

施工队长抹了把汗，脸上的油能炒菜："王工，您这要求细得跟绣花似的，按图纸把承重结构加固好就中。"

"图纸是个屁！" 王忠哗啦展开手绘剖面图，红笔圈出的垫层结构跟现场严丝合缝，"把你们项目经理叫来！再这么蛮干，老子现在就找文旅局停工，谁也别想好过！"

树荫下，陈军正跟昙华林居委会的李婆婆磨嘴皮子。老人攥着他的手腕，指甲快掐进肉里："你们装摄像头搞么事？想拆我家的雕花窗？我男人当年在这窗下给新华社写稿时，你们还穿开裆裤呢！"

吴虹捧着平板电脑凑过来，屏幕上 3D 建模的老窗修复方案活灵活现："李婆婆您瞧，我们不光不拆，还用纳米技术修木榫。将来您坐在窗边扫码，就能看见爷爷 1946 年写的《汉口漫记》手稿，跟见着活人似的。"

老人的手松了松，浑浊的眼睛盯着屏幕里浮动的钢笔字，忽然抹了把脸："早这么说不就结了？上个月环海的人来，说要把老房子改成网红打卡点，还要收我们的钥匙......"

陈军和吴虹对视一眼，心里的警铃跟武汉关的钟声似的响。环海果然没消停，在煽动居民闹施工。他蹲下来，声音放得跟棉花似的软："李婆婆您放宽心，我们每动一块砖都拍照存档，等项目做完，这房子比您记忆里的还精神。"

施工现场的争吵声突然飙高。王忠正跟项目经理推搡，安全帽滚到陈军脚边。他捡起帽子时，发现砖缝里卡着片碎纸，展开是半张施工图纸，边角印着环海策划的 logo—— 果然是他们改了图纸，故意挑事。

"打电话给文旅局质监站，" 陈军低声对吴虹说，"就说有人故意糟践老建筑。" 转身往争吵堆里走时，眼角瞥见街角闪过个熟影子 —— 环海的策划总监，正举着手机拍热闹，跟拍狗血剧似的。

这时候，海口美兰机场贵宾厅里，曲俊正跟日本美妆品牌代表松山美子周旋。檀香混着香水味在空调房里飘，松山的美甲敲着桌面："曲先生，我们看重 ' 城市记忆 'IP 的文化价值，但贵公司给的设计稿，不过是把老房子印在盒子上，太敷衍。"

曲俊笑盈盈推过平板电脑，动态演示里，打开美妆礼盒会升起昙华林的全息模型，指尖划过屋顶，就响起对应年代的武汉童谣："松山女士，我们做的不是包装，是会讲故事的化妆品。您的顾客涂口红时，听见的是 1930 年代胭脂路的市井声，这才叫文化赋能，不是瞎贴标签。"

翻译刚说完，松山的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但我们需要中国团队做线下体验店，贵公司在海口有这本事？"

"我们在武汉有支刚拿下政府文旅项目的团队，" 曲俊调出陈军发的施工现场视频，"他们正在修百年老建筑，那些工匠的手，将来会设计您的体验店陈列，靠谱得很。"

松山忽然盯着视频里的王忠："那个发脾气的男人，是你们的设计师？"

"他是我们的文化考据专家，" 曲俊不动声色，"能精确到每块青砖的烧造年代，比老古董还较真。"

谈判磨到深夜。曲俊走出贵宾厅时，手机弹出陈军的消息：【环海在武汉使坏，改了图纸挑居民闹事。】他望着机场外的椰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武汉创业，陈军为了拿下第一个客户，在对方公司楼下蹲了三天三夜。现在该他护着这个男人的梦想了。

"林小姐，" 他拨通助理电话，"把环海在三亚的环保违规记录发给日本驻广州领事馆，抄送给松山株式会社董事会。另外，跟香港的媒体朋友透个风，说我们在跟资生堂谈联名，给他们加点料。"

武汉的暴雨来得跟泼似的。陈军站在汉街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雨水在玻璃上划银道子。李强在电脑前敲得键盘冒火，显示器上的数据流跟烧起来似的。

"陈副总，环海的黑客在攻我们的 AR 数据库！" 李强的声音抖得跟筛糠，"他们想毁了所有历史场景数据，太损了！"

吴虹抱着备份硬盘冲进来，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屁股墩："这是王忠刚从工地带回来的环境音资料，没了这些，全息投影就成了哑巴，没魂了！"

陈军接过硬盘，外壳还沾着昙华林的泥。他忽然想起戴明远说的："真正的文化不在硬盘里，长在城市的骨头缝里。" 转身对李强说："别防了，把他们引到假数据库，我倒要看看谁在背后捣鬼。"

暴雨拍窗的声浪里，键盘声突然歇了。李强盯着屏幕笑出声："他们上钩了，正在下我们伪造的 ' 核心数据 '。等等 ——" 他的脸骤变，"IP 地址显示是海口环海总部，但数据流向...... 居然是曲总那边的海口公司？"

陈军的手指悬在手机键盘上，没按下去。三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 —— 创业失败那晚，曲俊说 "商业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当时以为是安慰，现在倒像根刺扎在心里。

"陈副总，曲总来电。" 吴虹递过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熟得不能再熟。

接通的瞬间，曲俊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陈军，别信 IP 追踪，环海在用我们的资料当跳板！我刚跟日本方谈下的松山合作，需要武汉的原始数据 ——"

话音被雷声劈断。陈军望着窗外的暴雨，忽然想起在 "缘中缘" 酒店那晚，李强说王忠在海口当策划主管时，发现环海偷偷复制曲俊公司的客户资料。或许这场双城迷局的关键，从来不是敌人多狡猾，是战友间的信任正在被烈火烤。

凌晨两点，海口的仓库里。曲俊戴着安全帽，看叉车把最后一批美妆礼盒装上车。助理慌慌张张跑过来："曲总，环海的人堵了园区大门，说我们侵权，耍无赖呢！"

"让法务部出示松山株式会社的授权书，" 曲俊擦了擦额头的汗，"通知陈副总，数据加密包传过去了，武汉团队可以调试 AR 系统了。"

阴影里，林少雄的影子慢慢晃出来："曲俊，你以为借文化 IP 就能翻盘？我早让人在你那宝贝礼盒里埋了钉子。"

曲俊转身，看见对方手里的平板电脑在放仓库监控 —— 某个礼盒里的香水瓶在渗液体，滴在地上滋滋冒白烟，跟巫婆的药水似的。

"你在化妆品里加了酸性物质？" 曲俊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是犯罪，要蹲班房的。"

林少雄耸耸肩："谁会信是我干的？媒体只会报道 ' 曲俊公司产品出事故，文化 IP 策划是骗局 '。" 他指了指远处的闪光灯，"记者都就位了，再过五分钟，你的跨境电商梦和陈军的文旅项目，都得成笑话，哈哈哈！"

曲俊忽然笑了，从口袋掏个 U 盘："知道陈军为啥非要做实景数据采集不？我们每个礼盒都有独一无二的 AR 标识，扫瓶身能看见昙华林老工匠的手纹，做不了假。" 他把 U 盘插进平板电脑，监控画面突然切了 —— 真礼盒正在另一个仓库装车，眼前这个不过是个陷阱，逗你玩呢。

林少雄的脸变得跟猪肝似的："你啥时候......"

"从你买通我前助理的时候。" 曲俊拍了拍他的肩膀，"商业战争最忌讳的，是低估对手的执念。陈军能花三个月研究每块青砖，我就能花半年布这个局，跟你耗到底。" 他转身走进雨里，声音被雷声吞了半截，"记住，我们保的不是项目，是这城市该被记住的魂。"

武汉的黎明来得格外柔。陈军站在昙华林老洋房的屋顶，看第一缕阳光爬上黄鹤楼的飞檐，跟镀了层金似的。王忠在调试屋顶的光伏板，这些隐形太阳能板给 AR 设备供电，又不毁建筑原貌，两全其美。

"陈副总，数据恢复了！" 李强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出来，"曲总传的加密包，居然有海口美妆礼盒的销售数据，他们把第一个月的利润全投武汉项目了，够意思！"

吴虹抱着笔记本电脑爬上来，发丝里还夹着昨夜加班的茶叶末："刚收到松山株式会社的邮件，他们想把武汉的 AR 技术用到京都的老茶馆改造，这是要搞跨国合作啊！"

陈军接过她递来的热干面，芝麻酱的香混着晨露的清，舒坦。远处，李婆婆带着几个老街坊走来，每人手里捧着蓝布包："小陈啊，给施工队送点绿豆汤，天热别中了暑。"

他望着老人佝偻的背影，忽然懂了 —— 他们守的从来不是策划案或生意，是那些在时光里晃悠的记忆。手机震了震，曲俊发来张照片：海口的海岸边，第一家 "城市记忆体验馆" 正在亮灯，外墙的 LED 屏上，武汉的黄鹤楼跟海口的骑楼老街交相辉映，跟亲兄弟似的。

"陈副总，该去跟文旅局开项目推进会了。" 吴虹轻声说。

他点点头，转身看见王忠在给老街坊演示新做好的 AR 导览：李婆婆扫自家的雕花窗，全息投影里的爷爷笑着转身，钢笔在稿纸上落下："汉口的雨，是这城市写给世界的情书。"

晨雾慢慢散了，两座城的灯火在各自的天空下闪。陈军知道，前头还有无数个环海策划似的坎，还有数不清的砖与汗、泪与笑；但只要这群人还在，只要城市的记忆还在，他们的路就永远走不完，跟长江的水似的，一直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