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滇西地宫铜铃破
雨水裹着山雾的凉气,打在领口渗进皮肤,裤脚沾的泥块坠得人脚步发沉。陈书景扛着改装的声波仪走在最前,仪器金属外壳裹着靛蓝帆布,里面零件的嗡鸣像被困住的蜂群——这是他前晚在滇西镇铁匠铺,用两把旧铜壶内胆敲的共鸣腔,壶身还留着没磨净的铜绿,在雨里泛着暗哑的光。
“陈先生,前头就是地宫入口了。”引路的王老矿忽然停步,枣木杖往泥泞里顿了顿,杖头铜箍磕到块青石板,脆响在雨幕里飘得远。这人左脸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是十年前挖煤时木梁塌落留的,此刻他眯眼望着坡下那座半塌的山神庙,杖尖戳了戳庙后墙:“昨儿我来探,就是在这儿摸着的石门,缝里还透着点凉气。”
沈沛君往前凑了两步,右手按在腰间消音手枪上,枪身冷意透过粗布短褂渗进掌心。她裤脚扎进绑腿,鞋尖蹭掉青石板上的泥,露出底下刻着的半道符文:“庙门没锁?”
“虚掩着,跟故意留的门似的。”罗四海走在最后,左手揣怀里按着红布包的破邪符,左臂霜痕忽然隐隐作痛——这伤是南山地宫被惑心派冰刃划的,每逢阴雨天就像有寒气往骨头缝里钻。他抬眼扫过庙檐,残瓦挂着蛛网,檐角铜铃锈得发黑,风卷着雨丝撞上去,竟没半点声响:“这铃是哑的,不对劲。”
小周抱着红木盒从陈书景身后探出头,盒里装着声波仪备用零件,他手指扣着黄铜锁扣,指节泛白:“陈先生,要不先测测周围磁场?”这孩子是重庆电报局学徒,跟着陈书景学了半年仪器,此刻眼神虽慌,却没往后退——木盒夹层里藏着陈书景昨晚写的家书,万一出事,得把信带给陈母。
陈书景点头,放下仪器掀开帆布,调试旋钮时表盘指针在“1500赫兹”处晃了晃。忽然一阵樟木味飘进鼻腔,母亲生前用的樟木箱浮现在眼前,箱里叠着的蓝布衫、缝补的袜底,连箱角那道磕碰的痕迹都清晰得很。他指尖颤了颤,赶紧攥紧拳头把思绪拉回:“先开1800赫兹,声波能震松石门嵌缝的泥。”
小周立刻递过螺丝刀,陈书景接过时看见孩子手背上沾着块煤渍——今早出发前,小周帮王老矿修矿灯,煤灰嵌在指甲缝里还没洗。他心里软了软,又道:“你站远些,声波震起来耳朵会疼。”
仪器嗡鸣声陡然穿透雨幕,坡下山神庙后墙忽然传来“咔啦”一声,石门错开道指宽的缝,凉气裹着霉味飘出来。沈沛君立刻拔枪,猫着腰往庙门挪:“我去探路,你们跟上。”
罗四海忽然按住她胳膊,左手从怀里摸出勃朗宁手枪,胡桃木枪柄被摩挲得发亮:“我走前面,你断后。”左臂霜痕疼得更烈,他却没说——这地宫透着惑心派的邪性,他懂点玄学,比沈沛君更能应付。
几人鱼贯进庙,霉味混着香灰味呛得人咳嗽。供桌上的神像只剩半截身子,泥胎上爬着白霉。罗四海绕到供桌后,果然看见那扇青石门,门楣上刻着串歪扭符文,像用指甲硬生生抠的:“是惑心派的‘锁魂符’,得先破了它,不然开门要引鬼上身。”他摸出破邪符往石门上贴,符纸刚沾到门,边缘就泛起浅灰。
陈书景调试着声波仪,表盘指针跳到2000赫兹:“我用声波震符,你盯着石门两侧的铜铃——那是阵眼。”
“等着。”罗四海盯着铜铃,铃身比庙檐上的新些,却也蒙着层灰,铃舌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
小周抱着红木盒站在陈书景身后,忽然小声说:“陈先生,盒里零件晃得厉害,要不要拿出来?”
“别拿,等会儿可能要换共鸣腔。”陈书景头也不回,手指按着仪器按钮,“你抱紧盒,别摔了。”这木盒是母亲生前装首饰的,后来他用来装仪器零件,此刻听见盒里零件的碰撞声,樟木味又漫上来,他赶紧按下声波仪启动键。
嗡鸣声陡然变大,石门上的符纸往上翘,边缘冒出淡黑烟。罗四海握紧手枪,往前跨一步,枪柄狠狠砸向左边铜铃——硬木撞在铜上,“哐当”一声脆响,铜铃裂开道缝,里面掉出团红线,落地就化成灰。
“右边的!”沈沛君忽然喊,石门缝里透出点红光,像有细蛇往外出窜。罗四海立刻转身砸右边铜铃,这一次铃没裂,反而发出刺耳尖响,震得人耳膜发疼,小周忍不住捂住耳朵,红木盒差点脱手。
“频率不够!”陈书景立刻调高声波仪,指针跳到2200赫兹,“小周,递备用共鸣腔!”
小周慌忙打开红木盒,拿出里面的铜制共鸣腔——是用半块旧铜镜改的,边缘还留着缠枝莲花纹。他递过去时,手指碰到陈书景的手背,惊觉对方的手在抖:“陈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耳鸣。”陈书景接过共鸣腔,飞快装上仪器。其实是樟木味里混进了母亲的声音,像在耳边说“书景,别碰危险的东西”,他得咬着牙才能稳住手。
声波仪频率再升,右边铜铃终于“咔”地裂开,里面红线也化成灰。石门上的符纸烧得只剩灰烬,罗四海往后退半步:“开门。”
沈沛君上前推石门,“吱呀”声在空庙里格外瘆人。门刚开条缝,股腥甜就飘出来,混着潮湿的霉气,像是陈年胭脂泡在铁锈水里。王老矿举起枣木杖,杖头铜箍忽然亮了点微光:“这是血味,还新鲜着。”
陈书景打开仪器上的小灯,灯光照进地宫,能看见里面铺着层暗红的土,墙上挂着几串红线,像冻住的血条,还在微微蠕动。“小心,里面有灵能反应。”他往前走两步,仪器指针晃得厉害,表盘上的刻度都看不清楚。
罗四海跟在后面,左臂霜痕疼得钻心,他摸出怀里的薄荷枝咬了一口,清凉味冲得脑子清醒些:“小周,跟紧陈先生,别掉队。”
小周赶紧跟上,红木盒贴在胸口,能感觉到里面零件的温度——这是陈先生熬了几晚改的仪器,绝不能摔。王老矿拄着枣木杖走在最后,杖尖在地上探着,忽然停住:“前面有台阶,往下走的,台阶缝里还嵌着血。”
几人顺着台阶往下,灯光里渐渐显出地宫中央的石台,石台上摆着个铜制架子,铁链上还沾着块蓝布碎片,像是女孩衣裳上的。沈沛君走过去摸铁链,指尖沾了点暗红:“是新的,最多不过两天。”
陈书景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地上的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土是咸的,混着朱砂的涩味:“是血土,用来养阵的。”他忽然想起重庆码头验尸时,死者身上也沾着这样的土,心里一紧,“得找陨石核心,不然他们还会来绑人。”
罗四海走到墙边,盯着上面的红线,忽然皱起眉:“这线是活的。”众人看过去,果然看见红线在慢慢蠕动,像有虫在里面爬,爬过的地方还留下道淡红的印子。
“陈先生,能用声波震吗?”沈沛君拔出手枪,对准蠕动的红线。
“可以,但频率得再高些。”陈书景调试仪器,指针往2500赫兹的方向偏。
小周捂住耳朵,王老矿把枣木杖抱在怀里,杖头铜箍的微光更亮了。声波仪嗡鸣声再起,墙上红线开始往回缩,像怕这声音,缩到墙缝里就没了动静。
“成了!”小周忍不住喊了一声,红木盒晃了晃,他赶紧抱紧。
就在这时,地宫深处传来阵微弱的哭声,细细的,像被捂住嘴的猫叫。沈沛君立刻举枪对准声音来处:“谁在那儿?”
哭声没停,反而越来越近,还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罗四海往前走两步,左臂霜痕忽然不疼了,心里却发慌:“可能是幻象,别乱开枪。”
陈书景握紧仪器,灯光往深处照,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绑在石柱上,蓝布衫在风里飘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樟木味带来的恍惚:“去看看。”
几人顺着哭声往前走,灯光里渐渐看清那是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蓝布衫被撕了道口子,手腕上勒着圈红印,还在渗血。沈沛君跑过去,掏出匕首割开绑着她的红线——红线刚断,就化成灰飘走了。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沈沛君扶着女孩,发现她身子抖得厉害。
女孩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嘴唇都咬白了:“我叫阿秀,是滇西镇的……前儿个去买布,被人捂住嘴绑到这儿,说要拿我献祭……”
陈书景走过去,用仪器灯光照了照阿秀的手腕,红印里还嵌着点红线的碎末:“别怕,我们救你出去。”他刚松口气,目光忽然落在阿秀领口——那枚银锁片上的花纹,和重庆码头那具纯阴死者身上的,一模一样。
阿秀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把锁片往衣服里塞,手指却碰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发白。罗四海立刻注意到她的动作,左手又按上了怀里的破邪符:“阿秀,你怀里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