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段被遗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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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钟表匠与布谷鸟
镇东头住着钟表匠赫普，他修好了镇上所有钟表，却修不好自己的布谷鸟挂钟——那只木头鸟每到整点，总慢半拍“咕——”地哭一声，像委屈的孩子。
多梨走进他的小店，用回声螺对准赫普的胸口。
一段记忆被抽出：赫普七岁时，把父亲最爱的怀表拆坏，被父亲用皮带抽了一顿。那天以后，他发誓要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钟表匠，可父亲没等到他修好第一块表就病逝了。
记忆被抽走的同时，多梨发现自己再也想不起“第一次被表扬”是什么感觉——那天她在课堂拼好拼图，老师摸了摸她的头，她原本一直记得老师掌心的温度。
现在，温度没了。
2. 老邮差与未寄出的信
邮差奎因每天推着一辆会下雨的自行车，给镇民送干爽的信，却从不给自己送。
多梨尾随他回家，发现阁楼里有整整一墙未寄出的信，全是写给“梅”——奎因年轻时在战争离散的恋人。
她取走其中一段记忆：梅在车站转身时，围巾被风吹起，像一面白旗。
记忆离体，奎因突然忘了梅的轮廓，却笑了，说：“奇怪，今天心里怎么轻了这么多。”
多梨则付出了“第一次写信”的忐忑——她再也想不起来自己六岁时，用拼音加图画给妈妈写“我爱你”时，手抖得多厉害。
3. 薄荷田里的隐形人
薄荷农康拉德自称能看见“隐形人”——那些别人遗忘的自己。
深夜，康拉德在田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多梨抽走一段记忆：十岁的康拉德在集市跟丢母亲，他站在原地数到一千，母亲也没回来。那一刻他分裂出一个“隐形康拉德”，永远站在集市，等永远不会来的拥抱。
记忆被取走，康拉德再也看不见隐形人，薄荷田突然空旷。
多梨失去“第一次迷路”的恐惧——她再也想不起七岁那年，在嘉年华转晕头，哭到打嗝，却被一只棉花糖逗笑的全部心情。
4. 河对岸的失忆诗人
河对岸住着诗人杉，他每写完一首诗，就故意把诗折成纸船放进逆流，让自己忘记。
“只有忘掉的，才算真正拥有。”他说。
多梨取走他最初的一首诗，那是写给母亲的第一声“妈妈”。
诗被抽走，杉突然张口，却发不出“妈”这个音。
多梨失去“第一次喊妈妈”的奶声——那声音原本像没化开的糖，在她记忆里温温地甜。
5. 钟楼与第十三下
镇上的钟楼只敲十二下，却偷偷藏着第十三下——那下是给幽灵听的，活人听不见。
多梨爬上钟楼，发现幽灵是影子留下的残像：它每天敲第十三下，其实是在喊“多梨”。
她取走钟楼里那段“被世界遗忘的第十三响”。
第十三响消失，活人第一次听见它，却以为是钟坏了。
多梨失去“第一次听见自己名字”的惊喜——像被雪砸中眉心，凉却带痒的感觉，没了。
6. 图书馆与空白书
镇图书馆有一本永远翻不完的空白书，谁对着它打哈欠，就会把自己最困的一夜忘进去。
多梨守到深夜，抽走图书管理员阿眠最困的一夜：阿眠五岁时，母亲讲睡前故事讲到一半，突然倒地长眠。
那夜被抽走，阿眠从此不再打哈欠，也再不需要睡觉。
多梨则失去“第一次听故事”的朦胧——她再也想不起被母亲声音包裹，像泡在温水里的感觉。
7. 多梨与自己
最后一段记忆，星鲸说，必须取自私人的“自我遗忘”。
多梨来到遗忘井，把回声螺对准自己。
她看见七岁那年的自己，在吹灭蜡烛后，躲在衣柜里偷偷哭：
“其实我不想被全世界忘记，我只想被爸爸妈妈看见。”
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许下的愿望不是“离开”，而是“被寻找”。
她把这段记忆抽出，放进回声螺。
代价随之降临：她失去“第一次后悔”的滋味——那种酸酸的、让鼻子皱成一团的滋味，永远不再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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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回声螺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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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段记忆集满，回声螺发出极轻极轻的歌声，像雪落在睫毛上。
歌词只有一句：
“多梨，回来吧，我在这里。”
那是她影子在唱。
遗忘河逆流停止，水面升起一道黑色剪影——像剪纸，又像洇墨，一路踮着脚尖奔向多梨。
影子扑进她怀里，像一条离家多年的黑狗，带着风尘仆仆的河腥味。
可多梨却觉得怀里空空的，因为她想不起“第一次拥抱”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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