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石门痛触解红颜

清虚古观外那道青石门杵在雨雾里，像尊沉眠了百年的巨兽，表面暗绿色苔藓被雨水泡得发胀，指尖碰上去能刮下细碎的湿泥，还沾着点石缝里积年的霉味。罗四海把宽檐帽往下压了压，帽檐遮住眉骨上那道淡青色霜痕——这伤是寻兄时被惑心派妖人所留，每次阴雨天就发疼，此刻正隐隐跳着。他粗粝的手掌按在石门左侧云纹上，指腹蹭过几道新刻痕，石屑带着潮气粘在指缝，比前几日来时多了三分锋利，像有人刻意用凿子划过。

“小心些，这门不对劲。”陈书景的声音裹在雨里，比平时低了几分，尾音还沾着点检测仪电流的细微嗡鸣。他蹲在石门右侧，膝盖上的皮质公文包半开着，露出里面磁场检测仪的淡绿屏幕，指针在“强异常”刻度旁微微颤抖，每晃一下，屏幕就泛起圈细碎的波纹，像把雨景揉进了光影里。身旁的小周抱着红木盒，胳膊肘死死抵着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盒里的铜芯是前几日从南山阵拆的，陈书景说这东西能镇秘术，此刻盒盖缝里漏出的暗黄光，正跟着检测仪指针一起晃，在雨地里投下一小片颤巍巍的光斑。

沈沛君站在石门正中，米灰色副官制服袖口卷到小臂，腕上银表的镀镍外壳沾了雨珠，表针刚过三点，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在雨声里格外清晰。她盯着石门中央那道暗红丝线，线细得像晒干的头发，绕着石门缠了三圈，末端隐在苔藓下，凑近时能闻到股腥气——不是血的热腥，是腐叶泡在陈血里的冷腥，和矿洞那些被红线控制的矿工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是惑心派的手笔。”她转头时，发梢上的雨珠滴在制服肩章上，“上次矿洞里，被控制的老矿工领口，就缠着这种线。”

罗四海直起身，从怀里摸出张破邪符，符角被体温烘得发暖，指尖捏着晃了晃：“要不我先试试？上次破南山阵，这符烧得那些妖人直叫。”

“先等等。”沈沛君抬手拦住他，目光落在石门下方缝隙里——半片青布衣角卡在石缝里，布面上绣着的粉色玉兰花被雨水泡得发灰，针脚里还缠着点碎草，像是被人拖拽时勾住的。她心里一紧，往前迈了半步，指尖刚碰到那道红线，突然一阵刺痛从指尖窜上来——不是针扎的锐痛，是烧红的铜丝裹着冰碴子扎进肉里的疼，瞬间爬过小臂，腕上银表的表盘都跟着发烫，贴在皮肤上像块烙铁。

“沛君！”罗四海几步冲过来，伸手想拉她，却被陈书景拽住了手腕。他掌心的老茧蹭过罗四海的皮肤，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别碰她！”陈书景的声音发沉，手里的检测仪指针“嗡”地跳到“极强”刻度，屏幕波纹乱得像被搅翻的池水，“这红线缠着秘术，碰了会被吸住魂魄。”他迅速从公文包掏出个金属小盒，打开时银针反射的冷光映在眼底，“小周，把铜芯拿出来，离石门半尺远，别碰到线。”

小周赶紧打开红木盒，铜芯的黄光突然亮了几分，刚凑到石门附近，那道红线就剧烈晃动起来，像活过来的蛇。石门缝里传来阵细微的呜咽声，不是哭嚎，是被捂住嘴的闷哼，混在雨里，细得像蛛丝。沈沛君咬着牙想收回手，却感觉指尖被粘在了红线上，小臂的痛感越来越重，皮肤下像有无数细虫在爬，连骨头缝都跟着发僵。

“陈先生，铜芯……铜芯在发烫！”小周的声音发颤，抱着木盒的手不停抖，盒底已经沁出了层薄汗。

陈书景没说话，指尖捏着三根银针，目光锁在沈沛君小臂上——那里正慢慢浮现出一道红线，像用血画的细蛇，从手腕往手肘爬。“罗四海，破邪符贴在石门上方云纹正中间，别碰线。”他语速快得像雨打石板，“我用银针挑断秘术连接，你盯着石门，别让里面的东西冲出来。”

罗四海赶紧踮起脚，把破邪符往云纹上贴去。符纸刚碰到石面，就“滋啦”一声冒起白烟，烟味里带着点焦糊的草药香，暗红色的线瞬间缩了一下，像被烫到的蛇。沈沛君指尖的痛感突然轻了几分，陈书景趁机上前，银针“唰”地戳在她指尖的合谷穴上——动作快得看不见影子，只有针尖的冷光闪了一下。“忍着。”他话音刚落，沈沛君就感觉指尖一阵酸麻，那股粘着力突然消失，她赶紧收回手，腕上的银表已经烫得能烙出印，小臂上的红线淡成了浅粉色，像道褪色的疤痕。

“里面有人。”沈沛君喘着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刚才的声音，是个姑娘。”

陈书景点点头，检测仪指针慢慢回落，屏幕波纹也平缓了些：“铜芯能压秘术，小周，再往前递两寸。”

小周咬着牙把木盒举得更前，铜芯的黄光裹住了半道石门，红丝线慢慢褪成了灰白色，像被抽走了力气。罗四海和沈沛君分别站在石门两侧，两人对视一眼——罗四海眼里带着江湖人的悍劲，沈沛君眼底藏着副官的冷静，同时伸手推上去。石门“吱呀”一声响，声音里带着点铁锈的涩味，缝隙越来越大，里面的呜咽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哐当”声，混在雨里，格外刺耳。

门刚推开够一人过的缝，罗四海就攥着勃朗宁挤了进去，破邪符捏在另一只手里，指腹蹭过枪柄上的防滑纹——这枪是他寻兄时从乱兵手里夺的，枪托上还刻着个“罗”字。石室不大，地上铺着青石板，石板缝里积着黑褐色的污渍，角落里绑着个穿青布衫的姑娘，眼睛被黑布蒙着，手腕脚腕都缠着铁链，链上绕着的红线已经褪成了白色，她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别过来……别碰我！”姑娘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红线会吸走你们的魂魄……那些黑衣人说的！”

沈沛君放缓脚步，声音放得柔了些：“我们是来救你的，黑衣人已经被我们打跑了。”她蹲下来，指尖离姑娘的铁链还有半尺远，“你叫什么名字？”

陈书景在石室里转了一圈，检测仪没再发出警报，他蹲下来，指尖蹭过姑娘怀里的布包——布面上绣着朵玉兰花，针脚很细，像是姑娘家自己绣的。“布包里是什么？”他声音很轻，带着法医特有的细致，“别害怕，我们不会抢你的东西。”

姑娘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掀开蒙眼的黑布——露出双通红的眼睛，眼角还挂着泪，睫毛上沾着的泪珠晃了晃，滴在布包上。“我叫林阿妹，是山下林家寨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前天晚上，一群穿黑衣服的人闯进寨子里，说要找‘纯阴八字’的姑娘，把我抓来了……他们还说，要把我献给‘陨石大人’，用来换长生……”

“陨石？”陈书景和沈沛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矿洞的老矿工提过，李军长在找一块能让人长生的陨石，现在看来，这献祭果然和陨石有关。

罗四海已经掏出匕首，匕首是玄铁做的，刃口泛着冷光，他蹲下来割林阿妹手腕上的铁链，割到一半时，眉骨上的霜痕突然发疼，他皱了皱眉——这疼每次出现，都意味着有危险靠近。“别担心，我们已经拆了他们的南山阵，不会让他们伤你。”铁链“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林阿妹揉着手腕，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把布包递过来，“这是我娘给我的平安符，里面有张符纸，黑衣人想抢，我没给他们……你们看，符纸上有字。”

沈沛君接过布包，打开时闻到股淡淡的檀香，里面是个黄色符袋，符袋上用朱砂画着几道符号，边缘绣着“清虚”两个小字，朱砂还没完全干透，指尖蹭上去能沾到点红色。“是清虚古观的符袋。”陈书景凑过来看了眼，指尖蹭了蹭朱砂，“看来观里还有人没被李军长控制。”

就在这时，石室外面传来阵脚步声，还夹杂着枪栓拉动的“咔嗒”声——是义昌堂的人！罗四海瞬间把勃朗宁举起来，枪口对准石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破邪符还捏在另一只手里。沈沛君赶紧把林阿妹拉到墙角，小周抱着红木盒，躲在陈书景身后，声音都在抖：“陈先生，怎么办？”

“里面的人听着！把铜芯和那姑娘交出来！”门外传来个粗哑的声音，带着点嚣张，“李军长有令，谁敢拦着献祭，格杀勿论！”

罗四海冷笑一声，对着门外喊：“有本事就进来！老子的破邪符还没贴够，正好拿你们试试！”他转头对陈书景使了个眼色，“你带着阿妹和小周找路走，我来拖住他们！”

“要走一起走。”沈沛君掏出消音手枪，检查了下子弹，枪身是黑色的，握在手里很沉，“陈先生，石室有没有别的出口？”

陈书景点点头，走到石室后方的墙壁前，用指关节敲了敲墙面——声音是空的。“这里有暗门。”他让小周把铜芯贴在墙上，铜芯的黄光在墙面上扫过，突然停在一块刻着玉兰花的石板上，和林阿妹布包上的花一模一样。“等待是对时间的开采，可现在我们没功夫等。”陈书景伸手按了按石板，墙面“咔嗒”一声，慢慢露出道暗门，里面传来阵潮湿的风，还带着点焦味——像是陨石燃烧后的味道。

“快进去！”沈沛君推着林阿妹和小周进了暗门，陈书景跟在后面，转头对罗四海说：“我们在通道口等你，别恋战。”

罗四海摆摆手，把破邪符贴在石门上，符纸刚贴上就冒起白烟：“放心，我很快就来！”他看着暗门关上，转身对着石门，把勃朗宁的子弹上了膛——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雨还在不停下，石室里的铁链在地上晃着，而暗通道里，沈沛君牵着林阿妹的手，突然闻到股更浓的焦味，她抬头时，看到通道尽头的黑暗里，正泛着一点暗红色的光，像只盯着他们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