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台底层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顶部传来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
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拉满,
张铁猛地抓起了那根粗树枝,陈石头也挣扎着摸到一块拳头大的碎石,尽管虚弱,眼中也充满了警惕。
林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因获得新能力而略微躁动的心,
将短刀反握,身体微微低伏,做出了一个刚刚灌输进脑海的、标准的防御起手式,
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头顶那片坍塌形成的、布满碎石的黑暗缺口。
是敌?是友?
那窸窣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下方。
然后,一个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沉稳的声音从上面飘了下来,说的竟然是略带口音但完全能听懂的汉语:
“下面的,可是胤军弟兄?某家并无恶意。”
汉语!自己人?
张铁和陈石头对视一眼,稍微松了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在这鬼地方,穿着胤军皮杀人越货的败类也不是没有。
林烨心中念头急转。
对方汉语流利,语气似乎没有敌意,而且如果真是敌人,刚才完全可以在上面发动攻击,或者直接叫人来围堵,没必要出声试探。
他定了定神,同样压低声音回应道:“正是!阁下是谁?为何鬼鬼祟祟在上面?”
上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林烨话的真伪。
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好警觉的后生。刚才下面打得不错,以寡敌众,临危不乱,有点意思。”
这话无疑证实了林烨的猜测——上面的人,就是那个两次出手相助的神秘箭手!
“刚才是阁下出手相助?”林烨试探着问,手中的刀并未放下。
“顺手而为。”上面的声音淡淡的,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语气已然明了。
“某家要下来了,莫要误伤。”
话音落下,只见一个黑影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从缺口处滑落,轻盈地落在底层角落,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动作干净利落,显示出极强的身体控制力。
借着从缺口透进的微弱星光,林烨三人勉强看清来人的模样。
此人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精瘦,穿着一身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褐色破烂皮袄,脸上涂抹着几道干泥,看不清具体面容,
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锐利,如同夜行的猛禽。
他背上背着一把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短弓,腰间挂着一个箭壶和一把带鞘的短刃。
他落地后,并没有立刻靠近,而是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目光快速扫过林烨三人,
尤其在林烨手中那把反握的短刀和他下意识保持的防御姿态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就你们三个?还有伤号?”他微微皱眉,声音依旧压得很低。
“就我们三个。”林烨答道,同样在仔细观察对方。
此人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就像一把藏在破旧皮鞘里的利刃,看似不起眼,却随时可能爆发出致命的锋芒。
但他暂时没有感受到直接的敌意。
“你是哪个部分的?斥候?”张铁忍不住问道,
对方的装扮和身手太像军中的精锐或者斥候了。
那人瞥了张铁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朔风城破了,你们是怎么逃到这儿的?这一路狄狗的游骑可不少。”
林烨简略地将之前的经历说了一遍,从城破逃亡到遭遇队正,再到土堡被袭、逃至此处,隐去了系统的部分,只说是侥幸和懂点粗浅功夫。
陈石头也补充了自己烽燧营的身份和对地形的了解。
那人静静地听着,期间目光几次落在林烨身上,似乎对他的“侥幸”和“粗浅功夫”颇为玩味。
听完之后,他沉吟了一下,道:“某家姓韩,以前也在边军混过饭吃过。你们运气不错,也能折腾。”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这里不算安全。那伙狄兵虽然退了,但保不齐会引来更多人。这个废烽火台目标太明显。”
“韩兄有何高见?”林烨听出他话里有话,顺势问道。
此人经验丰富,身手高超,他的意见至关重要。
老韩(暂且如此称呼)看了看外面依旧漆黑的天色,道:“天快亮了。天亮后,狄人的活动会更频繁。你们三个,两个带伤,目标太大,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往南走,寻找大部队或者更隐蔽的藏身处。”
“往南……安岭坞?”林烨想起张铁之前提过的地方。
老韩摇摇头:“安岭坞太小,城墙低矮,守军恐怕早就跑光了,去了也是死地。要往更南边的‘黑石寨’方向碰碰运气,听说那边有几个军寨还在收拢溃兵,地势也险要些。”
黑石寨?林烨记下了这个名字。
“可是……韩大哥,我们这样,怎么走?”张铁看着自己的脚和陈石头苍白的脸,面露难色。
老韩的目光再次落到林烨身上,忽然道:“小子,你身手不错,胆识也有,带着两个累赘,能撑到现在算你本事。想活命,光躲不行,得有点章法。”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军中老兵的干脆:“某家要去黑石寨那边办点事,可以顺路带你们一程。但路上得听我的,而且,你们得自己撑得住,某家不是保姆。”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林烨心中大喜,立刻抱拳道:“多谢韩兄!我们一定听从安排,绝不拖后腿!”张铁和陈石头也连忙道谢。
老韩摆摆手,显得很不习惯这种客套:“废话少说。抓紧时间休息,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他看向林烨,“小子,你看起来还有点力气,跟我上去一下,看看周围情况,顺便把上面那点痕迹处理了。”
林烨知道这是要考较他,也是教他东西,立刻点头:“好!”
两人身手矫健地攀着塌落的石块,爬上了烽火台顶部。
顶部平台一半坍塌,一半还算完整,视野开阔。
老韩极其专业地伏低身体,示意林烨照做,然后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黑暗,特别是之前狄兵退走的方向和可能来敌的方向。
“看,那边,有火光移动,应该是狄人的大队还在清扫战场,离我们还算远。”
老韩指着一个方向低声道,“那边,地形复杂,适合潜行,也是我们待会儿要走的方向。”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将几块可能暴露有人停留过的石块复位,抹去明显的痕迹。
林烨在一旁仔细看着,默默学习这些宝贵的野外潜行和反追踪经验。
“你小子,练过?”老韩突然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指的是林烨刚才攀爬和现在伏低的动作,虽然略显生涩,但底子似乎不错。
林烨心中一动,知道是【基础刀法精通】带来的身体协调性和本能提升的效果,含糊道:“跟那个术士胡乱学过一点强身健体的把式。”
老韩唔了一声,不再多问。
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两人回到底层。
老韩从怀里掏出几块黑乎乎、硬得能砸死人的肉干,分给林烨三人:“吃点,顶饿。路上未必能找到吃的。”
林烨接过,知道这是好东西,道谢后分给大家。
就着冷水,艰难地吞咽下去。
稍事休整后,在老韩的指挥下,四人准备出发。
林烨搀扶张铁,陈石头则咬牙拄着树枝,老韩在前方探路。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烽火台时,山下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杂乱的人声和脚步声!
几人立刻伏低身体,紧张望去。
只见一支大约二三十人的队伍,正垂头丧气、踉踉跄跄地向这边走来。
他们穿着破烂的胤军服饰,大多带伤,队伍松散,毫无纪律可言,显然也是一支溃兵。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血迹、神色惶恐的队正模样的人。
那队正也看到了烽火台,以及正准备离开的林烨四人,
尤其是看到老韩那副精悍的打扮和林烨手中明显是狄人制式的弯刀(林烨换上了之前缴获的更好的武器)时,吓了一跳,连忙让队伍停下,紧张地举起武器:“你……你们是什么人?!”
老韩冷哼一声,懒得搭理。
林烨上前一步,沉声道:“自己人!朔风城逃出来的。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那队正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们一番,尤其是看到张铁和陈石头身上的伤和林烨等人虽然狼狈却还算镇定的神色,
稍微放松了一点,哭丧着脸道:“我们是后军辎重营的……城破时被打散了,一路逃到这里……弟兄们又累又饿,好多都走不动了……”
他身后那些溃兵也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看到林烨手中的水囊和干粮袋(林烨故意露出来的),眼中冒出绿光,但却不敢上前。
林烨看着这支几乎失去战斗力的队伍,又看了看身边经验丰富的老韩和经过休整的己方三人,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是一个机会!整合这支溃兵,不仅能增加力量,或许……
他看了一眼老韩,老韩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微微眯起眼,不可察觉地点了下头。
林烨深吸一口气,走到那队正面前,目光扫过那些惶惶不安的溃兵,运足了中气,大声道:
“诸位弟兄!朔风城虽破,但我们还活着!狄狗还在我们的土地上肆虐!我们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等死!”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吸引了所有溃兵的注意。
“这位韩大哥是军中老手,熟悉路径和狄人的打法!我们知道往哪里走更安全!也有办法弄到一点吃的喝的!”
他晃了晃手中的水囊,“但是,想活命,就不能再这么一盘散沙!必须拧成一股绳,听从指挥,互相扶持!”
溃兵们一阵骚动,互相看着,最后目光都投向了那个惶恐的队正。
那队正看着林烨锐利的眼神,又看了看他身后一言不发却气场强大的老韩,再对比一下自己这边的凄惨状况,咬了咬牙,忽然对林烨抱拳道:
“这位……这位兄弟说得对!俺……俺没本事带大伙活下去了!兄弟你有本事,有门路,俺……俺愿意听你的!弟兄们,你们说呢?”
溃兵们早已六神无主,见到有人站出来领头,而且似乎真有办法,纷纷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喊道:“愿意!我们都听这位兄弟的!”
“对!跟着你有饭吃!”
林烨心中一定,知道初步成了。
他沉声道:“好!既然大家信得过我林烨,那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一支队伍!想要活命,就必须令行禁止!”
“韩大哥经验最丰富,由他担任向导和教官,负责探路和制定行进方略。我暂代指挥,负责统筹安排!原队正负责协助管理弟兄们!有没有问题?”
“没有!”众人纷纷应道,包括那个原队正,他也乐得有人扛起责任。
老韩对林烨雷厉风行地整合队伍的手段略微惊讶,但并未反对,算是默认了这种安排。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整合溃散兵力,组建临时作战单元(小队规模)。获得成就:初步领袖。奖励:战功点+10。当前战功点:10。】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让林烨心中一喜。
他目光扫过这支刚刚重组、充满不安但也有一丝新希望的小队,朗声道:“现在,我命令!原地休息一炷香,分发食物和水!然后,立刻出发,目标——黑石寨方向!”
他将自己大部分干粮和水拿出来分发给那些最虚弱的士兵,赢得了不少感激的目光。
虽然每人分到的很少,但至少是一份希望。
看着开始稍微恢复一点生气的队伍,林烨知道,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挣扎求生了。
他有了一个小小的队伍,也有了更大的责任。
小队重组完成,而他,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终于迈出了成为领导者的第一步——尽管只是一个临时、脆弱、充满未知的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