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揭竿而起
海口国际会展中心的水晶灯,跟武汉宵夜摊收摊似的,午夜十二点准时掐灭。彩色追光灯刚跟泼了桶彩虹颜料样炸开,那帮戴威尼斯面具的男将女将,正踩着探戈步子瞎转悠 —— 活像归元寺门口被香火熏晕的鸽子。
陈军脸上那黑羽面具遮了半张脸,袖扣在灯底下闪得人眼睛花 —— 周薪送的,刻着和胜堂那虎头,跟解放公园老虎洞的石墩子一个德性。
"陈副总," 余英那孔雀毛面具只露双涂红指甲的嘴,跟老通城豆皮上的辣酱样扎眼,"南洋资本那撮人在三楼贵宾室,领头的戴个银骷髅面具,活像江汉路夜市十块钱三个的劣质玩具。" 她高跟鞋碾过波斯地毯,跟碾着武汉夏天的知了似的,"崔有智的堂客也来了,后头跟个穿香奈儿的老嫂子,看那样子比户部巷卖热干面的还精。"
陈军手指头划着香槟杯沿,跟划着长江边的栏杆样漫不经心。眼风扫过舞池中央的金夫,正搂着税务稽查科王科长瞎晃 —— 后者耳垂上那蓝宝石耳钉,亮得能当导航灯,不就是今早余英让人送的?"跟秦晓阳说," 他声音压得跟武汉地铁报站样低,"把 ' 椰林病毒 ' 放出去,五分钟内让南洋资本的官网瘫得跟暴雨天的积水管似的。"
"佛头是国家文物," 陈军摘下面具,眼底血丝跟武汉堵车的尾灯样红,"不过贵公司在马来西亚的棕榈油期货,怕是跟汉阳造的老机器样卡壳了吧?" 他点开手机,周薪发的照片跳出来:和胜堂的马仔在吉隆坡烧仓库,跟武汉拆迁队拆违建似的热闹。"周薪说,这是给当年琼州贸易案的利息 —— 跟武汉人借了钱总得加点茶水费不是?"
骷髅面具那边的呼吸突然跟哮喘病人样,面具底下飘出几句压着的骂街话,听着比吉庆街吵架还难听。陈军忽然凑到对方耳朵边,跟说巷子口八卦似的:"跟你老板带个话,新世纪传媒现在不是当年的叫花子,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舞池里徐劲松的萨克斯风突然跑调,跟被猫踩了尾巴似的。崔太太的尖叫盖过爵士乐,比武汉公交司机急刹车时的骂声还刺耳。陈军赶过去时,正见余英扯着崔太太的翡翠镯子,后者旗袍领口被撕开,露出肩头的刺青 —— 跟南洋资本的徽章一个模子刻的,活像小伢在胳膊上盖的橡皮章。
"她偷了我的邀请函!" 余英面具歪到一边,头发乱得跟被台风刮过的芦苇荡,眼神倒亮得跟长江大桥的探照灯,"还想往我们系统里塞病毒,当我们是归元寺门口算命的那么好骗?"
凌晨两点的化妆间,余英对着镜子擦口红,跟擦去武汉夏天的汗渍似的。陈军的影子突然映在镜子里:"蝴蝶纹身还在啊。"
她手顿了下,指尖划过肩胛骨,跟划着老武汉斑驳的墙皮:"曲总说,这是标记猎物的法子,跟猫子在沙发上留抓痕一个道理。" 忽然转身,面具早摘了,"陈副总,你真不想晓得,当年在三亚,曲俊为啥要设计你?莫不是怕揭了你老底?"
化妆间的灯突然跟接触不良似的闪,秦晓阳的声音从手机里蹦出来,跟炸了个二踢脚:"陈副总,南洋资本官网瘫了!他们应急系统在调备用数据... 等等,他们点开了加密文件夹!"
陈军手机同时震了下,曲俊的短信就四个字:"启动 B 计划。" 他望着余英那一脸懵样,忽然笑了,跟看到有人在江滩放风筝线断了似的:"B 计划就是让他们以为偷着了核心数据,实际上..." 他掏出 U 盘,跟掏着根冰棒似的,"他们拿到的,是三年前琼州贸易案的假账 —— 跟武汉人过年写的空头支票一个意思。"
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撞开,周薪满身酒气闯进来,脸上刀疤在灯底下红得跟刚出锅的豆皮,"陈兄,外面来了辆黑奔驰,车牌是... 是曲俊的!这老狐狸不是说在武汉开会吗?"
陈军手指头在键盘上停了半秒,想起曲俊今早说 "临时来海口开会"—— 这话跟武汉人说 "马上到" 一样不可信。他瞅向余英,那姑娘正手忙脚乱扯旗袍,蝴蝶纹身被蕾丝遮了一半,跟藏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周薪," 他突然开口,"带几个人去停车场,护好曲俊,别让他看见不该看的 —— 有些戏码,得等主角退场才能演。"
曲俊出现在宴会厅时,陈军早戴上面具,正跟宋理事跳最后一支舞。水晶灯下,曲俊穿得跟武汉金融街的精英似的笔挺,笑容温和得跟归元寺的和尚:"陈军,听说你今晚干得不错?"
"哪里哪里," 陈军一笑,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檀香 —— 跟宋理事扇子一个味,"您这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跟武汉夏天的暴雨样,说来就来。" 舞池转着圈,他看见余英陪着崔太太往侧门走,后者手腕上,那翡翠镯子又戴回去了,跟从没摘过似的。
天快亮时,宾客跟散场的电影观众样往外溜。陈军站在会展中心门口,看曲俊的奔驰没入滨海大道,周薪忽然凑过来,口气跟发现了巷子里的新馆子:"老兄,刚才在停车场,我看见曲俊的司机往后备箱塞了个木箱,跟当年装佛头的一模一样 —— 莫不是又弄了个假古董?"
海风裹着鱼腥味扑过来,跟武汉江风带着的煤灰味不同。陈军摸了摸口袋里的翡翠镯子,忽然笑了 —— 这场假面舞会哪是结束,分明是中场休息。每个人脸上都糊着面具,包括他自己。真格的博弈才刚开锣,在这商海里扑腾,哪有什么长久的朋友,无非是利益这盘麻将桌上的临时搭子,还有那些藏在面具后头的真真假假。
面具底下的嘴角勾出点冷笑,陈军转身扎进夜色里,皮鞋声在空广场上敲着,跟武汉关的钟声样一下下的。有些秘密就像海口的梅雨季,来得快去得也快,可那股潮劲,早钻进骨头缝里了。他呢,总得在这商海的漩涡里,把所有假面都扒下来,让真相跟武汉夏天的太阳样,明晃晃地挂着。
一个礼拜后,陈军心里跟长了草似的,总惦记着回武汉 —— 那边的事还没到上台阶的份上,搁着不放心。于是约了徐劲松、金夫、周福海、周薪,还有海口公司的一帮伙计,在 "望海楼国际大酒店" 聚聚。
他没选周福海开的 "琼洲香居",心里头盘算着:总麻烦这老兄,脸面上挂不住撒。到了周福海那,他肯定又要抢着买单,跟武汉人待客似的,非要把客人灌醉才罢休。
"都是朋友、哥们,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们莫往心里去。" 徐劲松端着酒杯比划了下,抿了口酒,跟说街坊邻里的闲事,"想当年,曲俊和陈军他们公司刚有点起色的时候 —— 当然啦,那时候的竞争哪像现在,简直是提着刀片子干架,红道黑道都上了,跟武汉的拆迁队似的。那时候曲俊就打算给我和金夫两个塞点钱,这事不晓得陈军晓得不晓得?" 徐劲松边夹菜边瞟陈军,眼神跟武汉人打麻将时看牌似的。
陈军拿起酒杯,冲徐劲松和金夫笑了笑,"晓得晓得。曲俊跟我念叨过。我觉得吧,帮过自己的朋友、哥们,意思意思是应该的,正所谓 '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 嘛。不过呢..." 他故意顿了顿,跟说书先生吊胃口似的,"你俩都没接,也不想要。" 陈军脸上装着困惑,瞟了眼徐劲松和金夫 —— 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是想让他们自己说出来,为以后铺铺路。金夫听陈军这话,没吭声,把西装扒下来扔在椅背上,松了松勒得慌的领带 —— 喝了酒是有点热。可还是觉得不得劲,干脆把领带解下来塞西装口袋里,"那是因为你们做生意不容易;再说那时候生意也没做大,没拓展开。我跟劲松琢磨着,就没接那钱。"
还有个原因,陈军见他俩没说,也猜到了 —— 怕是怕沾上个受贿的名头,跟武汉人怕沾上联保的麻烦样,躲都躲不及。
酒席散时快十点了,五月的海口跟武汉的桑拿天似的,潮乎乎的热。陈军和徐劲松顺着滨海大道慢慢晃,路灯透过椰树叶洒下来,跟武汉老巷子的阳光样斑斑驳驳。远处海浪拍着防波堤,跟武汉长江涨水时拍江滩似的,轰隆轰隆响。徐劲松摸出烟盒,抽一根给陈军,自己也叼一根,打火机的火苗在黑夜里忽闪,照亮他有点醉的脸。
"周薪今晚喝高了," 陈军突然开口,眼睛望着前头黑黢黢的海面,"散场时他攥着我手腕,劲大得跟武汉抢公交座位的大妈似的,嘴里还叨叨 ' 当年在新港码头扛麻袋 ' 的事 —— 那点光荣历史,跟他脸上的刀疤样,恨不得天天拿出来亮亮相。"
徐劲松吐出口烟,烟雾被海风吹得七零八落,跟武汉过早时的热干面香味样留不住。"他那条道走得太悬,跟在长江边玩极限跳水似的。上个月我去秀英港采访,听码头工人说,最近有批越南来的货,走的是周薪的路子 —— 怕是又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顿了顿,手指头无意识地摩挲着烟嘴,跟摸麻将牌似的,"陈军,你真打算把海口公司交给曲俊一个人折腾?"
陈军停下脚,转身靠在护栏上。远处游船上的彩灯在海面上划出光带,跟武汉两江游轮的灯光样晃眼。"武汉那边的摊子铺开几个月了,渠道还没打通,跟地铁施工似的,总遇着地下管线。曲俊在海口根基还行,应付红道上的事是吧好手,可..." 他皱了皱眉,"黑道上的麻烦,终究得有人盯着 —— 总不能跟武汉人说的 ' 牛栏关猫 ' 似的。"
徐劲松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苦,跟喝了没放糖的豆浆似的:"想当年你和曲俊刚到海南,租的还是我宿舍隔壁的阁楼。那时候你们在阳台搭块木板当办公桌,曲俊整天叼着馒头看政策文件,你蹲在地上画公司规划图,老鼠从脚边跑过都不带动的 —— 跟现在的专注样,就是对象换了。" 他弹了弹烟灰,火星掉在沙滩上,"现在倒好,红道黑道都成了绕不开的坎,跟武汉晚高峰的堵车似的,想绕都绕不过去。"
"你和金夫当年没收那笔钱," 陈军盯着徐劲松,声音轻了点,"真的只是怕我们生意难做?"
海风突然大起来,徐劲松的衬衫下摆被吹得哗哗响,跟武汉夏天晾晒的床单似的。他沉默了会儿,把烟头摁灭在护栏上,跟摁灭个麻烦似的:"那年我跟着省台调查组去儋州,见多了栽在 ' 意思意思 ' 上的人 —— 跟武汉人说的 '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 一个理。金夫他朋友在省府秘书处,你知道的,有些线一旦踩了,这辈子都洗不清,跟掉进东湖淤泥里似的。" 他转头看陈军,眼神在黑夜里亮得跟武汉长江大桥的路灯,"再说了,我们那时候就觉得,你们俩能成大事,不该被这点小钱捆住手脚 —— 跟武汉人说的 '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 一个意思。"
陈军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曲俊冒雨冲进阁楼,说拿到了第一个政府项目的批文。三个人挤在漏水的屋檐下喝劣质白酒,徐劲松举着搪瓷缸子说 "苟富贵勿相忘",金夫把自己的钢笔送给曲俊当 "开业贺礼"。如今钢笔还在曲俊办公桌上,当年的愣头青,早被商海这锅沸水熬得变了味,跟武汉老通城的豆皮样,换了多少代调料。
"周福海的 ' 琼洲香居 ' 最近要评四星," 徐劲松忽然换了话题,跟转台换频道似的,"他找过省旅游厅的张处,张处却暗示要和 ' 上面 ' 统一意见 —— 这 ' 上面 ' 俩字,跟武汉人说的 ' 有关系 ' 一样,水深着呢。" 他意味深长地看陈军一眼,"你猜 ' 上面 ' 指的是谁?"
陈军心里一动:"周薪?"
"聪明人。" 徐劲松笑了笑,"张处的侄子在西海岸开赌场,周薪的人最近常去 ' 捧场 '—— 表面上是玩,实际上是划地盘,跟武汉帮派抢码头似的。" 他突然压低声音,跟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陈军,你回武汉前,最好让曲俊去拜拜市政法委的林副书记。当年他在三亚当公安局长时,跟周薪正面硬刚过 —— 那梁子结的,跟武汉人说的 ' 死对头 ' 似的。"
海浪突然变得急吼吼的,潮水拍着防波堤溅起浪花,跟武汉夏天的雷阵雨似的。陈军望着远处隐约的航标灯,忽然想起周薪今晚席间的眼神 —— 那股子不甘加疯狂,跟当年在码头看见的、被渔网困住的鲨鱼似的,恨不得把网都咬破。
"还有件事," 徐劲松掏出手机,划开相册,"昨天在省府开会,拍到的。" 照片里,曲俊正和个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在走廊说话,阳光从侧面照过来,把那男人左眉上方的疤照得清清楚楚 —— 跟武汉老菜场卖猪肉的刀疤脸似的。
陈军眼睛一缩:"是他?"
"省发改委产业处的王处长," 徐劲松声音压得低,"当年在湛江港务局,就是他牵头办的那起走私案。后来调到海南,一直跟周薪的势力明争暗斗 —— 跟武汉的城管和小贩似的,你来我往。" 他合上手机,"曲俊最近老找王处长,怕是想借红道的手收拾周薪,可这样一来..."
"等于在老虎头上拔毛。" 陈军接话,声音里带着点忧,"周薪这人,一旦觉得被针对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当年在新港码头,他为了抢一个货柜,能带着弟兄们在雨里跪三天三夜,就等货主出现 —— 那股子狠劲,跟武汉人说的 ' 九头鸟 ' 似的。"
徐劲松忽然转身,面朝大海张开胳膊,任由海风往领口里灌,跟武汉人夏天站在江风口乘凉似的:"陈军,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假日海滩?那时候你说,海南的海就像个大火锅,能把所有的野心和欲望都煮得咕嘟咕嘟响。" 他放下胳膊,声音沉下来,"现在看来,这锅里不光有汤,还有看不见的石头子,硌得人牙疼。"
俩人在黑夜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跟武汉街头的急救车似的刺耳。陈军摸出手机,曲俊发的消息跳出来:"武汉那边的渠道有眉目了,明天上午跟光谷管委会的人吃饭,你要不要视频连线?"
"不了," 陈军回过去,"你代我应付,记住别喝酒 —— 跟那帮人打交道,喝酒跟喝毒药似的。" 他收起手机,看见徐劲松正盯着沙滩上的一串脚印 —— 刚才有对情侣走过留下的,这会儿正被潮水慢慢吞掉,就留下点模糊的印子,跟武汉人说的 "过眼云烟" 似的。
"回武汉后," 徐劲松忽然说,"常联系。金夫最近在跟进省重点项目的报道,说不定能挖到对你有用的料 —— 跟武汉晚报的记者挖小道消息似的。" 他拍了拍陈军的肩膀,"还有,周薪那边,我托了市刑警队的朋友盯着,有动静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 跟放了个哨似的。"
潮水越涨越高,远处的游船靠岸了,岸边的大排档传来划拳声,跟武汉吉庆街的热闹样。陈军看着徐劲松走向路灯下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认识十年的老友,背影里多了些说不出的沉,跟武汉长江大桥的桥墩子似的,扛着不少东西。或许在这片又有机遇又有危险的海岛上,每个人都在演着不止一个角色,真格的较量,从来不在酒桌上,而在这潮声里,在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里,在那些防着又靠着的心思里。
"明天我去机场送你。" 徐劲松回头喊了句,"记得带件薄外套,武汉的梅雨季,可比海口的湿热难缠多了 —— 那潮气能钻进骨头缝,跟老风湿似的。"
陈军笑了笑,转身望向大海。这时候月亮刚从云里钻出来,银晃晃的光洒在海面上,跟撒了一把碎银子,又跟武汉江滩的夜景灯似的,亮得人心头发颤。
明明是自己马虎,
偏要怪月亮时圆时缺;
天上泼下点舒服的光,
抬头一看倒晕了头。
总拿青雾当帘子,
火气也能变成瞎想。
有些伤心不得不忘时,
那是,你见的世面多了;
淡了,或者说麻木了。
这时候,你才会有点明白,
咧开嘴笑出个花来 ——
跟武汉人说的 "想得开" 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