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画蛇添足

夕阳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投下条纹光影，跟老武汉电影院的胶片投影似的。远处，学生们的叫嚷声已经歇菜，只剩下保洁阿姨用铲子清理玻璃门上的 "骗子" 涂鸦，铁铲刮过玻璃的声响，跟用指甲挠黑板似的刺耳。曲俊忽然想起的士司机手腕上的佛珠，那些被生活磨出包浆的阅历，不正是商海浮沉里最珍贵的护身符？比任何合同条款都管用。

江汉路 19 号的旋转门吞吐着西装革履的人群，跟贪吃蛇似的。陈军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节奏，跟打快板似的。他手中的牛皮纸袋里装着刚签好的合作协议，15% 的分成比例比预期低了 3 个点，但附加条款里 "艺人独家对接权" 让他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 这意味着新世纪传媒将掌握该项目 60% 的艺人资源调度权，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隔壁的 KTV 包厢呢。

"陈副总留步。" 项目方代表刘经理突然从走廊拐角闪出，跟恐怖片里的幽灵似的，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刚才忘了提，我们要求贵公司在三个工作日内出具艺人背景审查报告，包括..." 他刻意停顿，指尖划过协议末页，跟划在人的心尖上，"包括曲总的个人征信记录。"

陈军的脚步顿在落地窗前，楼下的百年建筑在暮色中投下阴影，跟张牙舞爪的怪兽。他转身时脸上的笑意未减，只是瞳孔微微收缩 —— 这是典型的商业羞辱，尤其针对曾有过破产记录的创业者，跟当众扒人裤子似的。牛皮纸袋在掌心捏出褶皱，他忽然瞥见刘经理西装内袋露出的半张名片，角上印着 "中视传媒战略顾问" 字样，心中顿时了然：原来是中视那条老狐狸在背后使绊子。

"刘经理说笑了。" 陈军抽出协议附件，第 7 条 "互信条款" 赫然在目，"按照贵我双方约定，资质审查期为十五个工作日，且贵司需先提供项目资金监管账户流水。" 他向前半步，古龙水混着纸墨味扑面而来，跟撒了把迷魂药，"如果现在就要征信报告，是不是意味着贵司的资金链..."

刘经理的镜片闪过反光，后退半步撞上消防栓，跟被踩了尾巴的猫。陈军趁势将协议推回，指尖敲了敲对方胸前的工牌："明天上午十点，我希望在贵司邮箱看到资金托管协议，否则..." 他忽然轻笑，指向窗外某栋写字楼顶正在更换的明星广告，"否则我只能带着方案去拜访隔壁的星娱传媒，他们今早刚拿下某流量小花的独家商务代理，跟捡了宝似的。"

当陈军推开汉街写字楼的玻璃门时，落地钟正敲响十一点，跟催命似的。曲俊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投影屏上闪烁着 "星芒孵化合作方案 V3.0" 的字样，旁边贴着张便签："增加《商业合规培训》课程大纲"。

"街道口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陈军抛过去一袋老通城豆皮，自己瘫进真皮沙发，领带已经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跟条蔫了的蛇，"我在江汉路碰到只老狐狸，想拿征信报告恶心我们。"

曲俊暂停 PPT，豆皮的香味混着冷掉的清茶味在办公室流转，跟两种味道打架。他撕开塑料袋时，看见陈军袖口沾着的江汉路骑楼墙灰，忽然想起下午在盛富公司看见的学生烫伤疤痕："遇到群被骗的大学生，让张律师跟进了。" 他点开手机里的企业信用公示系统，"那家盛富科技的法人，正是三年前在海口骗我们签虚假代言合同的老赖，跟阴魂不散似的。"

陈军的脚猛地从茶几上收回，西装裤褶皱里掉出半张皱巴巴的收据："难怪刘经理敢玩阴的，原来背后站着中视传媒 —— 就是当年在海口做空我们股价的那家，跟条白眼狼似的。" 他摸出平板电脑，快速调出授权穿透图，"你看，中视间接持有星芒孵化 12% 的股份，难怪王小姐会突然提出联名签署风险告知书..."

曲俊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屏幕里王小姐的简历突然变得刺眼 ——"前中视传媒艺人统筹"。他忽然想起她手腕内侧的 "坚持" 纹身，或许不是简单的励志符号，而是某种职业烙印，跟监狱里的编号似的。投影仪的冷光打在两人脸上，像极了三年前在海口办公室熬夜改方案的夜晚，只是如今多了份草木皆兵的警惕，跟惊弓之鸟似的。

"明天和星芒的签约仪式，我要你亲自去。" 曲俊关掉 PPT，调出监控录像里学生们拍门的画面，"把盛富科技的案例做成 PPT，重点讲艺人代言的合规审查。" 他转头望向陈军，对方正在用豆皮蘸辣椒酱，西装马甲上溅了滴红油，跟朵小红花，"另外，让财务查一下中视传媒最近的资金流向，他们在江汉路项目压价 3 个点，很可能是在为收购某家网红公司铺路，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

陈军忽然笑出声，辣椒酱抹在嘴角，跟长了胡子："你还是这么喜欢未雨绸缪。记得在海口时，你非要在合同里加 ' 艺人健康条款 '，结果三个月后某明星吸毒被抓，我们没赔一分违约金，跟捡到钱似的。" 他擦了擦嘴，目光落在曲俊眉骨的疤痕上，"现在这世道，防的不只是骗子，还有曾经的合作伙伴，跟防贼似的。"

次日上午的星芒孵化会议室，香奈儿套装与卫衣帽子形成奇妙的对冲，跟正装和睡衣开会似的。曲俊刚把合规培训方案 PPT 拷进电脑，就看见王小姐领着个戴口罩的女生进来，鸭舌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下巴上的蝴蝶纹身 —— 正是昨晚陈军发来的 "中视重点签约对象" 资料里的网红 "小蝴蝶"。

"曲总，这位是我们新签约的美妆博主，有五十万粉丝。" 王小姐摘下对方的口罩，露出张化着欧美妆的脸，左眼角的泪痣格外醒目，"她刚拒绝了中视传媒的千万签约费，就为了..." 她忽然轻笑，"就为了听曲总的合规课，跟追星似的。"

曲俊的手指在桌下掐了掐掌心，他认得这颗泪痣 —— 三年前在海口，某网红用同款纹身骗过公司五十万推广费，后来发现是中视安排的托儿，跟演电影似的。投影仪的光束扫过 "小蝴蝶" 的锁骨，那里纹着半朵凋谢的玫瑰，与当年那个骗子如出一辙的位置，跟打了水印似的。

"很高兴认识你。" 曲俊伸手时故意避开对方的惯用手，握住她的手腕内侧，"坚持" 二字的纹身还在，只是这次是正楷，而非三年前的花体。他感受到对方轻微的颤抖，忽然想起的士司机说的 "包浆的阅历"，或许每个纹身背后都藏着不同的故事，跟每个人的伤疤都有不同的来历。

签约仪式进行到第三项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五个穿着 "维权先锋"T 恤的中年男人冲进来，举着 "网红小蝴蝶虚假宣传" 的灯牌，镁光灯瞬间闪成一片，跟记者围堵明星似的。曲俊注意到他们袖口统一的商标 —— 正是中视传媒旗下的公关公司标志，跟贴了标签的狗。

"大家静一静！" 王小姐冲上前挡住镜头，卫衣帽子不知何时又戴了回去，"我们已经报警，涉嫌诽谤的..."

"诽谤？" 带头的男人甩出份检测报告，"她推荐的面霜重金属超标，我们有三十位消费者集体投诉！" 他忽然指向曲俊，"还有新世纪传媒，给这种骗子公司做背书，是不是也收了黑心钱？跟狼狈为奸似的。"

会议室陷入混乱，"小蝴蝶" 的口罩被撞掉，泪痣在闪光灯下格外刺眼。曲俊忽然看见她眼底快速闪过的惊慌，不是面对危机的恐惧，而是某种排练过的应急反应，跟演员忘词似的。他绕过混乱的人群，捡起地上的检测报告，编号处的油墨还未干透 —— 这是份刚伪造的文件，跟假钞似的。

"这位先生。" 曲俊按住对方举灯牌的手，触感异常光滑，没有长期举牌留下的茧子，"根据《广告法》第五十六条，虚假宣传需承担五倍赔偿，请问您的维权团队..." 他忽然提高声音，"是不是也该出示一下消费者的授权委托书？"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手腕在曲俊掌心挣扎。门口传来警笛声，王小姐已经举着手机录像："刘经理，您派来的群演演技太差了，连检测报告的日期都写错 —— 今天是 5 月 21 日，您印的是 5 月 32 日，跟没上过学似的。"

当警车带走 "维权团队" 时，汉街的霓虹灯正次第熄灭，跟落幕的舞台。曲俊和王小姐站在写字楼天台，夜风掀起她的卫衣帽子，露出后颈处新纹的 "破局" 二字。远处，陈军正在给某网红做直播前的培训，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他比划的手势，跟指挥交通似的。

"中视传媒不会罢休的。" 王小姐递过支女士香烟，被曲俊摆手拒绝，"他们想收购我们，但我不想让星芒变成第二个盛富科技 —— 靠骗大学生押金、靠虚假代言赚钱，跟吸血虫似的。" 她望着楼下零星的的士灯光，烟头在夜色中明灭，"三年前在海口，我是中视派去你们公司的卧底，负责煽动你们签那个虚假代言合同..."

曲俊望着她手腕内侧的 "坚持"，忽然笑了："我知道。你的工牌编号，和当年中视派来的商务经理只差三位，跟连号的钞票似的。" 他指向远处写字楼顶正在拆除的明星广告，"但你现在纹 ' 破局 '，说明你想跳出那个圈子，对吗？"

王小姐猛地转身，眼中泛起泪光："你为什么还愿意和我合作？明知我当年..."

"因为你在盛富公司门口贴了张《商业防骗指南》。" 曲俊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传单，正是今天在签约现场捡到的，"上面印着 ' 查企业信用、验合同公章、录沟通录音 '，和我当年在破产清算时写的自救手册一模一样，跟抄作业似的。" 他望着对方震惊的表情，忽然想起的士司机说的 "年轮"，"每个人都会犯错，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在伤疤上种玫瑰，跟武汉人说的 '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

天台铁门突然被推开，陈军抱着笔记本电脑冲出来，屏幕上闪烁着中视传媒的资金流向图："查到了！他们刚给 ' 盛富科技 ' 的法人转账八百万，用途是 ' 市场调研 '，跟洗钱似的。" 他忽然看见王小姐的后颈纹身，吹了声口哨，"行啊，王小姐，玩双面间谍玩到中视头上去了？跟电视剧似的。"

王小姐掐灭烟头，卫衣下的身形突然挺直："我给中视的盛富科技打了三个月工，就为了拿到他们骗大学生的证据，跟卧底似的。" 她点开手机里的录音，传来学生们的哭泣声，"那些押金，够买三百份企业信用报告 —— 如果他们当初查过，就不会被骗，跟没带伞偏遇下雨天似的。"

夜风掠过三人的衣角，远处传来林俊杰的《裂缝中的阳光》："不去想，多难抵挡，我受过的伤，在眼泪中看见，光芒..." 曲俊望着汉街的晨光渐亮，想起今早收到的学生短信："曲叔叔，我们查到盛富公司的法人有两套房产，律师说可以申请财产保全。"

他忽然掏出手机，给行政小李发去消息："在公司前台放台企业信用查询机，免费开放给所有访客。" 陈军凑过来瞅了眼，笑道："你这是要和中视对着干？他们靠信息差赚钱，你偏要把信息透明化，跟砸人饭碗似的。"

"不是对着干。" 曲俊望向正在升起的太阳，写字楼玻璃幕墙上的 "新世纪传媒"logo 渐渐清晰，"是想让每个走进这栋楼的人，不管是大学生还是创业者，都能先看清脚下的路 —— 就像司机师傅的佛珠，包浆越厚，越能挡住暗礁，跟武汉人说的 ' 吃一堑长一智 '。"

王小姐忽然举起手机，对着初升的太阳自拍，卫衣帽子上的 "星芒"logo 与新世纪的铜牌在镜头里重叠："要不我们拍个宣传片吧？就叫《商海防骗指南》，让 ' 小蝴蝶 ' 当主角，她刚同意把自己的被骗经历做成短视频..."

"好啊，不过得加个彩蛋。" 陈军晃了晃手机，里面是他刚拍的的士司机视频，师傅正对着镜头展示手腕上的佛珠，"就用那句台词 ——' 生活就像这串珠子，每颗都是教训磨出来的，戴久了，自然能盘出光来，跟老武汉的酒，越陈越香。'"

晨光中，三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极了写字楼外那排正在生长的梧桐树。远处，某栋写字楼顶换上新的广告：不是明星代言，而是三位创业者的剪影，下方配文："在商海浮沉里，我们选择成为彼此的灯塔。"

光谷创业街的玻璃孵化器里，曲俊盯着查询机屏幕上跳动的企业红名单，指尖划过 "盛富科技法人资产冻结" 的公示信息，跟看判决书似的。阳光穿过屋顶的光伏板，在他眉骨的疤痕上投下菱形光斑，与三年前在海口法院看见的光斑一模一样，跟命运的印记。

"曲总，您预约的创业分享会还有十分钟。" 孵化器管理员抱着堆《江城创业指南》，封面上印着他和陈军的合照 —— 上周刚拍的，两人倚在汉街写字楼前，身后是那台新置的企业信用查询机。

走廊尽头传来争吵声，穿格子衬衫的男生正拽着投资人的衣袖："我们真的有专利证书！您看..." 他手里的文件袋掉在地上，露出某明星签名的 "创业导师聘书"，跟追星族的宝贝。曲俊弯腰捡起时，发现证书编号与三年前中视伪造的如出一辙，突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递 —— 里面是叠泛黄的海口法院传票，每张都贴着同个明星的剪报，跟集邮似的。

"同学，先查这家投资公司的实缴资本。" 曲俊指着墙上的查询机，"如果低于一千万，建议签对赌协议时注明资金托管条款，跟给鸡蛋上保险似的。" 他看着男生迷茫的眼神，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三张企业信用报告，正是刚才在后台查到的该公司关联企业，"他们上个月刚注销了两家空壳公司，债务纠纷还挂在法人名下，跟个烂摊子似的。"

格子衬衫男生接过报告时，袖口露出与盛富学生相似的烫伤疤痕。曲俊心中一动，想起王小姐昨天说的 "中视正在批量培训商业骗子"，指尖不自觉摩挲着查询机上的 "免费查询" 贴纸 —— 这台机器吃掉了公司当月 15% 的行政预算，却在三天内拦截了七起虚假招商案，跟值夜班的保安。

当陈军的奔驰停在汉口江滩时，渡轮的汽笛声正切开墨色江面，跟刀划豆腐似的。他解开西装领带，任由江风吹乱发型，目光落在远处闪烁的 "中视传媒" 霓虹 logo 上 —— 那栋楼的第 28 层，曾是三年前他们庆祝 A 轮融资的顶层餐厅，如今变成了对方的 "网红经济研究中心"，跟鸠占鹊巢似的。

"查清楚了，给盛富打款的八百万，走的是中视旗下直播平台的打赏账户。" 王小姐从阴影里走出，卫衣换成了黑色风衣，后颈的 "破局" 纹身被高领毛衣遮住，"他们用虚拟礼物套现，再伪装成市场调研费，上周已经有三家创业公司中招，跟钓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