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二十分,都汇府小区的内部公路上,周立伟和林峰已经开始了每天雷打不动的锻炼。两人并肩慢跑,围着小区匀速前进,半小时五公里的路程,是他们多年来保持的习惯,也是属于两个男人的默契时光。
五点五十分,跑步结束。两人先后回到家中,洗去一身薄汗,便一头扎进厨房准备早餐。周立伟煎着鸡蛋,金黄的蛋液在锅中鼓起,两面煎得焦香,轻微的油烟刚冒头,就被灶台上方的美的侧吸油烟机吸得干干净净。北窗的绿岛风10寸换气扇也在运转,五片扇叶在滚珠轴承带动下高速转动,将零星逃逸的油烟卷入金属箱体,顺着吹开的三片金属百叶窗排到室外。厨房内始终保持着清新,48分贝的噪音如同图书馆般安静,不扰人清梦。
空气炸锅里的面包已经烤得金黄,散发着麦香。林峰在一旁将牛奶倒进五个杯子,依次放进微波炉,定好两分钟加热,静静等着早餐上桌。
此时,萌萌已经醒了,躺在许惠身边。母女俩穿着同款的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脚上都套着可爱的袜子。萌萌揉了揉眼睛,看着身边的妈妈问:“妈妈,我怎么和你一起睡啦?”
许惠笑着帮她理了理额发:“爸爸五点起床的时候,把你抱到妈妈身边啦。他怕妈妈一个人睡觉会害怕,所以让你过来陪我呀。”
萌萌往许惠怀里蹭了蹭,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妈妈,我陪着你。”
正说着,季冬梅也走进了卧室,身上穿着一条白底碎花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脚上是白色棉袜配着可爱风拖鞋。“萌萌,”她笑着伸出手,“阿姨和妈妈一起陪你好不好?爸爸和林叔叔在做早餐呢,阿姨抱你过去,一会儿咱们就和他们一起吃早餐呀。”
萌萌连忙摆手:“阿姨,你刚出院,不能抱我,你需要休息。”
季冬梅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语气温柔:“阿姨都好啦,别怕,就让阿姨多抱你一会儿嘛。”她指了指萌萌怀里的毛绒公主小花,“你看,阿姨现在是小花的妈妈,要是阿姨哭了,小花也会跟着哭的。你忘了?它一哭就控制不住,会尿湿垫在珊瑚绒小内裤里的尿布,弄不好还会闹肚子,把尿布弄得脏兮兮的,到时候你还得给它洗尿布、洗小内裤,多累呀。”
萌萌赶紧在季冬梅脸上亲了一下:“阿姨,我不让你哭,也不让小花把尿布弄脏。”
一旁的许惠柔声说:“萌萌乖,听阿姨的话。”
“嗯,妈妈,我听阿姨的。”萌萌点了点头。
季冬梅笑着接过她:“那咱们让小花再睡会儿,阿姨和妈妈带你去吃早餐咯。”
许惠和季冬梅带着萌萌走进餐厅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五份三明治和五杯温牛奶。许惠和萌萌挨着周立伟坐下,林峰则与季冬梅并肩而坐,一家人围着餐桌吃起早餐。旁边的美的五叶落地扇缓缓转动,送来阵阵清爽的风,吹散了清晨的微热。
吃过早餐,周立伟摸了摸萌萌的脑袋:“萌萌,爸爸和林叔叔说点事,你跟妈妈去陪陪阿姨好不好?”
“好呀爸爸!”萌萌脆生生地应着,“我最喜欢陪妈妈和阿姨了。”
周立伟轻轻握了握女儿的小手,便和林峰一起收拾碗筷走进厨房。林峰仔细擦拭着油烟机、灶台和台面,动作麻利,两人配合得像条流水线,不一会儿就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边,许惠和季冬梅带着萌萌回到小卧室。萌萌让季冬梅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她身上白底碎花的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还有脚上白袜子套着肉色连裤丝袜的样子,说道:“阿姨,我把小花也带来啦。”说着,她抱来毛绒公主小花——小花穿着珊瑚绒连衣裙的身体、套着萌萌穿小了的可爱袜子的脚,都被包在粉红色珊瑚绒毛巾被里,只露出毛绒绒的脑袋,针织眼睛亮晶晶的,毛线齐肩发依旧乖巧,被轻轻放在季冬梅身边。
季冬梅望着小花,柔声对萌萌说:“阿姨现在是小花的妈妈,可它一不舒服,阿姨就心疼得想哭,现在都哭累啦,你帮阿姨带一会儿小花好不好?”
“好呀阿姨,小花是小宝宝呢。”萌萌说着,在季冬梅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抱起小花,小心解开毛巾被,摸了摸它身上软软的珊瑚绒小内裤,确认里面的尿布好好的,才放心地说:“阿姨你看,小花没有尿湿,放心吧。”
许惠在一旁说:“萌萌,妈妈帮你照顾小花,保证不让它哭。”
萌萌把小花递给许惠,许惠接过,又细心地将它的身体和脚重新包好,动作轻柔得像抱着真正的小婴儿。
萌萌则爬到床边,轻轻揉着季冬梅穿着白袜子的脚:“阿姨,我给你揉揉脚,脚不疼了,你就不会哭啦。”
季冬梅笑了,眼里满是暖意:“傻孩子,阿姨不哭。有你和妈妈这么照顾我,阿姨开心着呢,脚丫子也舒服得很。”
许惠抱着裹成小团子的小花,看着女儿笨拙又认真地照顾季冬梅的样子,脸上漾起欣慰的笑。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萌萌一边轻轻揉着季冬梅穿着白袜子的脚,一边认真地说:“阿姨,我给你多揉一会儿,有了小宝宝会不舒服的。”
季冬梅笑着应道:“是啊萌萌,阿姨有了小花这个小宝宝,有时候会难受,睡不好觉,说不定还会哭呢。你看阿姨现在穿的是和妈妈一样的白底碎花珊瑚绒连衣裙睡衣,没法穿花裙子了,白袜子也可能会变臭。你多辛苦呀,要给阿姨洗臭袜子,还要给小花洗珊瑚绒小内裤、尿布,弄不好连它的连衣裙和小袜子都要洗。”
萌萌仰着小脸,用力点头:“阿姨,我会给你洗臭袜子,也会给小花洗尿布、小内裤,还有它的裙子和小袜子。”
许惠抱着怀里的小花,柔声补充:“萌萌你看,小花的好几条珊瑚绒连衣裙,是妈妈用不要的珊瑚绒毛巾被改做的;它的小袜子,都是你穿小了的,有好几双呢;珊瑚绒小内裤是做裙子剩下的布料做的,也有五六条;尿布是你小时候用过的,洗得干干净净,有30多条呢。放心,它的衣服够用,脏了洗干净就行。”
“妈妈,我不想小花弄脏衣服。”萌萌小声说。
“放心吧,”许惠笑着说,“小花穿着连衣裙和小袜子,又包在珊瑚绒毛巾被里,不容易弄脏的。就算毛巾被脏了,妈妈用阳台的双缸洗衣机帮你洗。妈妈抱着小花,你就安心照顾阿姨。”
“妈妈,那我去照顾阿姨啦。”萌萌说完,又回到季冬梅身边。
许惠笑了笑,继续抱着小花,温柔地看着女儿陪伴季冬梅的样子。
萌萌揉完脚,依偎在季冬梅身边:“阿姨,我想一直陪着你。”
“好呀,”季冬梅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好好陪着阿姨,阿姨也想多抱抱你,让你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
萌萌却摇摇头:“阿姨不行,你是小花的妈妈,我得帮你照顾小花。”
季冬梅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那你先休息一会儿嘛,来,给阿姨戴上帽子。”
萌萌拿起一顶兔子帽子,小心地戴在季冬梅头上。帽子露出她漂亮的披肩长发,厚刘海在帽边露出一点,显得俏皮又好看。
客厅里,周立伟和林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茶水冒着袅袅热气。美的冷静星三匹变频方柜空调正输送着冷气,左右风板调至90度,将凉风远远送来,驱散了晨间的些许闷热。
周立伟开门见山:“林峰,阁楼上住着感觉怎么样?”
林峰想了想说:“周哥,住阁楼起码有个好处,空气好,还能晒到太阳。更重要的是,都汇府这小区,带个‘府’字,安全上确实让人放心——除了特种车辆,只有本小区的车能进来,其他车根本进不来。”
“这也是我这两天让你和冬梅先住我家的原因。”周立伟点头道,“除了警车、救护车、消防车,你的速腾车是我托关系办的通行,其他人想进来没那么容易。你俩住的地方离这儿虽只有两公里,但那是半开放小区,外来车辆能进。冬梅刚出院,你们去年才结婚,她95年的,今年才25岁,你29,她年纪还小,有些事未必能应付得来。于蕾虽说被刑拘了,下一步就是检察院批捕,但少不了有人来求情,说不定会利用你们小区半开放的特点混进去,真要是提着茅台、揣着华子找上门,麻烦就大了。”
林峰有些疑惑:“周哥,茅台和华子怎么扯到一块儿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周立伟解释道,“茅台手提袋,两瓶装不满,三瓶装不下,多余的空间就塞两条软华子。但酒盒和华子高度不齐怎么办?就在酒底下垫几捆钱,跟华子齐平——这路数,都是找人办事儿的套路。”
“可我就是和你在同一架直升机上的副驾驶,”林峰不解,“这种事按理说该找领导,找我干什么?”
“别忘了,于蕾找人打的是冬梅,她是你媳妇。”周立伟语气沉了些,“于蕾被刑拘,她生意上的伙伴肯定想办法保她出来,大概率会找到你,弄不好就是‘茅台华子齐平’那套。按时间算,这才是刑拘第一天,他们肯定在抢时间,想在37天内让你谅解于蕾。过了这37天,检察院一旦批捕,下一步就是公诉、判刑、送监狱,以她捞的那些带‘屎味’的钱,再加上找十六七岁的孩子打人,数罪并罚,足够她牢底坐穿。”
林峰心头一紧:“周哥,这么说,我和冬梅住的地方,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
“有这个可能,但概率不大。”周立伟稍作安抚,“你们住的地方老住户多,邻里都熟,冬梅为人好、能力强,老住户们会帮忙留意。你家邻居张阿姨我也认识,她是事业单位退休的,热心肠,我跟她打过招呼,她会帮着留意外来的陌生人和车辆。”
林峰想起一事,说道:“周哥,冬梅住院时,婷婷姐来帮忙照顾,我回家拿换洗衣物和日用品,巡防队的齐队长和居委会的宋阿姨特意跟我说,这阵子总看见一辆黑色玛莎拉蒂进小区。宋阿姨说,小区里的人她都熟,外来车辆多是住户的子女、女婿儿媳,可那辆玛莎拉蒂她和齐队长都不认识,在住户群里问了,大家也说家里没人开这么贵的车。咱们小区里的贵车多是奔驰宝马奥迪,车主也多是住户的亲戚,都认得。”
周立伟皱起眉:“玛莎拉蒂?这可不是普通车,最便宜也得五十万起步,能开得起的人不一般。看样子是于蕾生意上的朋友出面了。换个角度想,他们肯定想让你谅解于蕾,哪怕送钱送股份——咱们在北方航空公司,还是同一架直升机的搭档,这可是央企国航下属的国企,他们心里清楚,这年头挣钱不易,咱们这样的单位对他们来说就是‘大爹’,得罪了可能丢了业务,只能想着哄好咱们,让这事翻篇,他们才能继续挣钱。”
林峰听得后背发紧:“周哥,我这后脖颈子都发凉了。没想到于蕾一进去,还真拔出萝卜带出泥。齐队长以前是汽车兵,转业到街道,认车特别准;宋阿姨警惕性也高,这也多亏冬梅平时和他们处得好。可我想不明白,开玛莎拉蒂进小区,也太招摇了吧?”
“这就说不准了,但能看出开车的人没受过专业训练。”周立伟分析道,“玛莎拉蒂不像奥迪在国内保有量大,几乎‘烂大街’,人家可能觉得奥迪要么是官车,要么是住户亲戚的车——过去不就说‘大小是个官,就坐四个圈’嘛。真有反侦查能力的,会用最普通的车伪装,用这么贵的车在老小区晃悠,比熊猫还扎眼。小区里奥迪宝马奔驰多,车主多是住户亲戚,就这玛莎拉蒂没人认识,你们住的又不是单位大院,十有八九是于蕾的关系。”
林峰追问:“周哥,下一步该怎么应对?”
“先别回去,在我这儿多住两天,耗着他们。”周立伟沉声道,“虽说咱没做亏心事,但不安全——说不定车里就有人拿着长焦相机等着,你和冬梅一露面就被拍了。等着吧,公安那边肯定也在盯着,搞不好那辆玛莎拉蒂就是于蕾的关系网里的人,后面说不定就跟着公安的私家车,正等着机会下手呢。”
小卧室里,萌萌依偎在季冬梅床边,软软地说:“阿姨,我喜欢你。”
季冬梅笑着回抱她一下:“阿姨也最喜欢萌萌了。你把阿姨当成小花的妈妈,给阿姨揉脚,还愿意帮阿姨洗袜子,阿姨心里可幸福啦。”
萌萌眼睛一亮:“阿姨,那我把小花抱过来给你好不好?”
“好呀,阿姨正想抱抱小花呢。”季冬梅温柔地应着。
萌萌跑到许惠身边,许惠把包在珊瑚绒毛巾被里的小花递给她。萌萌小心地捧着,送到季冬梅怀里。季冬梅接过小花,姿势轻柔得像抱着真正的小婴儿,眼里满是疼爱的光,轻声说:“小花乖,妈妈抱你一会儿,让姐姐歇一歇哦。”她低头凝视着小花,眼神里的温柔仿佛能溢出来。
萌萌在一旁懂事地忙碌起来:把尿布叠得整整齐齐;将小花的六条珊瑚绒小内裤放进抽屉;六条珊瑚绒连衣裙收进小橱子;最后把五双自己穿小了的袜子,和小内裤一起摆进抽屉。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季冬梅身边:“阿姨,小花的衣服、尿布、小内裤和袜子都放好啦,我给小花揉揉脚吧?”
季冬梅轻轻摇头:“不用啦萌萌,小花睡着啦,别弄醒它哦。要是小花哭了,说不定会控制不住尿湿尿布,万一闹肚子,还会把尿布弄脏,弄不好连珊瑚绒小内裤都得遭殃。到时候你又要洗这洗那,就没法照顾阿姨和小花了,说不定还会心疼得哭,一边哭一边洗衣服,多难受呀。”
萌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伸出小手揉起季冬梅穿着白袜子的脚:“阿姨,我听你的,不弄哭小花。我给你揉脚,让你舒服点。”
季冬梅笑了,声音软软的:“萌萌真乖。你看阿姨的白袜子,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臭,你要是喜欢揉,就揉一会儿吧。”
“好呀!”萌萌用力点头,“阿姨是小花的妈妈,我要让你舒舒服服的。”
季冬梅感受着萌萌轻柔的揉按,舒服地说:“阿姨感觉好多了。萌萌,揉完了让阿姨搂着你好不好?阿姨也需要安全感,不然阿姨会哭,小花也会跟着哭的。”
“好呀,揉完了就让你搂着,我帮你抱着小花。”萌萌脆生生地应着。
许惠坐在一旁,看着女儿和季冬梅亲昵的模样,眼里满是欣慰的光。
萌萌细心地把季冬梅穿着白袜子的双脚重新包进珊瑚绒毛巾被里,然后回到床边:“阿姨,我准备好了,你搂我吧。”
季冬梅温柔地张开手臂搂住她,轻声说:“萌萌乖,阿姨搂着你和小花。”
萌萌解开包在小花身上的毛巾被,露出它穿着珊瑚绒连衣裙的身体和套着可爱小袜子的脚,摸了摸小花的珊瑚绒小内裤,说:“阿姨,我帮你照顾小花,你就安心搂着我吧。”说着,她轻轻脱掉小花的粉红色珊瑚绒平角小内裤,露出包着尿布的毛绒小屁股,“小花乖,姐姐怕你热,给你把小内裤脱了透透气。”
“萌萌真细心,”季冬梅笑着说,“小花一直捂着小屁股,确实会不舒服的。”
“这样它就不闷啦。”萌萌说着,轻轻抚摸着小花包着尿布的屁股。那些尿布,包括抽屉里的三十条,都被洗过无数次,依旧雪白柔软。
季冬梅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柔声说:“萌萌你看,小花的小内裤多漂亮,要是它哭了控制不住,把内裤尿湿、弄脏了,就不好看了,还得一点点搓干净。乖,把小花哄睡了,阿姨和妈妈陪你一起抱着它睡。”
“好呀阿姨。”萌萌乖巧地应着,给小花换上一条白底碎花的珊瑚绒平角小内裤,包在雪白的尿布外面,再把它的脚和身体重新用珊瑚绒毛巾被裹好,只露出毛绒绒的脑袋——针织眼睛依旧亮晶晶,毛线齐肩发依旧惹人爱。她紧紧抱着小花,依偎在季冬梅怀里。
许惠拿起一条白底碎花的珊瑚绒毛巾被,说:“萌萌,妈妈给你们盖上,小花也需要保暖,就不会闹肚子弄脏尿布了。”
“妈妈,我不要小花闹肚子。”萌萌小声说。
“好,”许惠笑着把毛巾被盖在她们身上,“妈妈和阿姨把你和小花护在中间,保证小花好好的。”
柔软的毛巾被将她们裹在一起,穿着珊瑚绒连衣裙睡衣的身体、套着袜子的脚,都仿佛融进了这片白底碎花的海洋里,像一个温暖的大团子。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被角投下细碎的光斑,小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她们依偎着睡着了,梦里一定也满是甜甜的暖意。
客厅里,周立伟看着林峰,语气郑重起来:“林峰,有些事,除了你惠姐,我觉得也该让你知道了。七年前我30岁,从陆航转业到北方航空当直升机机长,那时候你才22岁,就跟我在同一架直升机上搭档,负责周一周五接送海岛科研人员,双休休息,没想到一晃搭档到现在。这些年的事,你是见证,也是口风最严的,我就是信你这一点。况且这事儿早晚藏不住,咱俩早不是普通的机长和副驾驶,是兄弟,所以我觉得该告诉你。”
林峰心里一紧,却还是沉声道:“周哥,你说吧,我听着。我的保密意识你最清楚,你还跟马书记夸过我坚守原则呢。”
周立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思绪飘回过去:“九年前,也就是11年五月,我还在北方军区陆航团当机长,刚过28岁生日。我师父,也就是带我的机长陈兵,给我介绍对象,就是你惠姐。那时候你大概还在北方航空学院上学,你惠姐比我小四岁,当时24岁。说起来,我俩小时候都在北方大学家属院长大,我爸妈和她爸妈都是那儿的老师,她总跟在我屁股后面,把我当亲哥,我也爱带她玩,没想到这时候再见面,俩人就互相看上了。你惠姐那时候已经考上星城区教师编,在都汇府小学当音乐老师两年了。”
“原来你和惠姐是青梅竹马,工作又这么稳当。”林峰恍然道。
“是啊,小时候玩过,长大后再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周立伟笑意里带着温柔,“你惠姐对感情特别纯粹,所以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
林峰静静听着,他清楚,自己和周立伟早已超越了上下级,是实打实的兄弟。
周立伟的语气沉了下来:“可那时候,我三爷爷——就是梁州改区前退休的教办主任——又来插手了。我01年18岁考进陆航学院,05年毕业去了北方军区陆航团,到11年已经六年。07年我爷爷奶奶、二爷爷二奶奶都走了,三爷爷三奶奶就成了家里的‘掌舵人’。他说‘找对象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许惠是好姑娘,但跟你不合适,别问为什么,我说不合适就不合适’。”
林峰皱紧了眉:“周哥,他又插什么手?真把自己当第二组织部长、第二纪委了?”
周立伟望着窗外,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郁:“我当时就觉得这事不简单。三爷爷不光让我跟你惠姐分手,还催着我去见他一个学生的女儿——后来才知道,那女孩是梁州区财政局局长的闺女,她舅舅正是梁州区组织部部长。那俩人见了我三爷爷,一口一个‘老班’,想来上学时三爷爷是他们的班主任。”
“这不是胡闹吗?”林峰忍不住皱眉,“你和惠姐那时候感情已经那么深,都快谈婚论嫁了,他这是想干什么?”
“我当时也是当局者迷,没别的办法。”周立伟叹了口气,“团里给我批了七天假,我赶紧劝你惠姐回家,嘱咐她不管谁来打听事,一概别听别谈。我得尽快回部队,你惠姐也明白,这事儿不好明说,还劝我跟陆航团的领导讲更合适。”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回团里后,我就把情况跟师父说了。他第一时间把我约到空勤餐厅的‘武直九’单间,点了几个小炒,拿了两瓶饮料,沉声道:‘立伟,你三爷爷怕是在掐着日子算你转业呢。他教办主任退休,人际关系复杂,加上财政局局长、组织部部长都是他学生,逼着你跟许惠分手、跟那女孩好,多半是想把你往火坑里推。’”
“师父还说,”周立伟的语气沉了些,“你三爷爷60岁退休后,又在梁州区扶贫办当了五年主任。他逼你分开,甚至想让你跟那女孩生米煮成熟饭,就是觉得有了这层关系,你就没了说不的权利,你岳父能拿捏你。等你一转业,肯定把你塞进扶贫办——那地方水太深,弄不好一辈子就栽在里面了。”
“师父跟我保证,不管压力多大,他都撑着。他已经跟我爸妈、还有准岳父岳母通过电话,他们都坚决支持我和你惠姐。团长也看好这段感情,况且两边父母都是事业单位的,门当户对,政审绝对没问题。他让我赶紧安排双方父母见面,把事定下来,再写结婚申请,况且他已经跟团长、政治部打过招呼,特事特办,很快就能批。”
林峰始终静静听着,没插一句话,只是眼神里的情绪随着周立伟的讲述起伏。
“后来政治部批下来时,已经是12年五月了。”周立伟的语气终于松快些,“团里派车接了我和你惠姐,拿着户口本、身份证,直接去星城区民政局领了证。那时候我29,你惠姐25,还在部队办了婚礼——这事儿,总算成了。”
周立伟继续说道:“后来,我三爷爷是真怒了,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北方军区政治部。好在当时政治部的贺主任跟团长说了,这口锅他来背。团长还和我说你三爷爷这人,当了十几年教办主任,又干了五年扶贫办主任,65岁才正式退休,人脉盘根错节的。”
“看样子这事儿是闹大了。”林峰皱眉道。
“可不是嘛。”周立伟苦笑一声,“事情出来后,团长专门找我谈话,说这事儿有他和政委担着,实在不行,集团军司令和政委也能顶上去,再不济还有北方军区机关那边。他说我虽说转年就要转业,是在陆航的最后一年,但只要还在这儿一天,就是北方军区陆航团的人,我和许惠的婚事,不能被地方退休干部这么胡乱干涉,况且我们不光是生米煮成熟饭,更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
林峰追问:“那后来是不是闹得更大了?”
“何止是大。”周立伟的语气沉了沉,“我结婚第二天,一个在梁州区政府工作的朋友就跟我说,三爷爷跑到区委区政府,把他那两个学生骂了一顿,说他们不会办事,让北方军区政治部抢了先,还说陆航团和军区政治部里有猫腻,骂军方没一个好东西,连他的面子都不给,枉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结果说着说着,咣当一声就倒在办公楼里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天的值班领导赶紧叫了救护车送医院,这一送,直接爆出个大雷。”
“什么雷?”林峰忙问。
“我那朋友说,检查发现三爷爷心脏起搏器的电池早就没电了,身上还安了六个支架。医生说再晚来一步,人就没了。”周立伟语气复杂,“还说要是在区政府办公楼里出了人命,这事儿一旦上报,梁州作为星城的下辖行政区,弄不好星城市委班子、梁州区委班子都得被撸一遍。他还担心,这事儿闹大了,三爷爷那边可能会迁怒到陆航团,毕竟我当时还在团里,说不定会逼着团里出住院费、营养费什么的。”
林峰叹道:“真没想到,三爷爷居然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他无非是觉得自己的学生大多在梁州区政府部门任职,仗着当过他们的老师,就觉得人人都该给面子。”周立伟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身为教办主任,曾经还是教师,本该为人师表、身正为范,哪能借着身份压人。”
“周哥,我真不敢想,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教办主任。”林峰实在不解。
周立伟苦笑一声,解释道:“我三奶奶是以前梁州市政府一个局长的女儿,那时候梁州还是县级市。要不是他追我三奶奶结了婚,当了倒插门女婿,三爷爷顶多混到校长就到头了。就是靠这层关系,他才爬到教办主任的位置——那时候的县级市教办主任,相当于现在的区、县教体局局长,当年可是风光得很。有老丈人和丈母娘撑腰,他才能那么有底气。”
“所以他才逼着我和你惠姐分手,非要我跟他学生的女儿在一起。”他继续说道,“他觉得有个厉害的丈人,就能少走很多弯路。可他不明白,我是陆航飞行员,又是星城纯市区人,转业了也会就近分配。况且飞行员本就是大国企民航单位的‘头等猎物’,民航年薪高、风险小、福利好、还稳定,咱们北方航空公司更是超级央企国航下属的大型国企,说句实在的,油水足、社会地位高、影响力也大。就算没那些关系,当个机长也安稳,况且咱公司里转业军人出身的机长占了三分之一,那十几个飞固定翼客机的,以前在空军飞过轰炸机、运输机、空中加油机呢。我虽是陆航转业的直升机机长,和你搭档负责接送海岛科研人员,周一周五早八晚五上班周末双休,日子也踏实。”
他话锋一转:“可三爷爷在教育口就不一样了,那本是清水衙门。要是没那层关系,他最多就是个评上高级职称的班主任,撑死当个校长。有了那层关系,才能平步青云,最差也是个教办主任。他自己走惯了靠关系的路,就觉得所有人都该跟他一样。”
客厅里静了下来,空调的凉风带着一丝沉闷。有些人为了往上爬,早已把初心抛在脑后,将关系网当成了唯一的依仗,却不知另一条靠自身实力走出的路,虽朴实,却走得更稳、更长远。周立伟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眼底是庆幸——幸好,他没走上那条被安排的歧路。
小卧室里,静谧无声。许惠和季冬梅依旧将萌萌护在中间,萌萌怀里紧紧抱着小花,睡得正香。她们身上的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脚上的白袜子,还有那床白底碎花的珊瑚绒毛巾被,像一层温暖的铠甲,隔绝了客厅空调的凉风,将这份安稳牢牢裹在其中。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被角投下淡淡的光斑,仿佛给这方小天地镀上了一层柔光。
客厅里,周立伟和林峰的交谈仍在继续。将积压多年的往事一五一十说出口,周立伟只觉得心里像被打开了一扇窗,通透了不少。林峰静静听着,也渐渐明白,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与压力,有时竟来自家中的老人——尤其是那些曾在实权部门担任过一把手的长辈,总容易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晚辈,以为是为他们好,却未必懂得尊重与放手。
但周立伟和林峰都清楚,那些所谓的关系、门路,终究是暂时的,如同风中的浮萍。能真正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手中的实力,和身后那些无论顺境逆境都始终陪伴的家人。
窗外的天色愈发清亮,小区里传来零星的鸟鸣。客厅的茶香渐渐淡去,却有一股更踏实的暖意慢慢弥漫开来——那是历经世事打磨后,对生活最真切的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