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曦驱散了最后一缕夜色,却驱不散笼罩在整座城市上空的无形阴霾。
清晨六点整,社区电台的老式收音机里,老钟那苍劲而醇厚的声音,伴随着悠远的古琴,如约而至。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仅仅一句,那股雄浑豪迈的诗意便仿佛化作实体,穿透了清晨的薄雾。
然而,就在无数人屏息期待下一句“奔流到海不复回”时,那穿云裂帛之音却戛然而止。
滋啦——
刺耳的电流杂音取代了一切,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诗歌的喉咙。
“怎么回事!”李砚心脏猛地一沉,疯了一般冲向电台的控制室。
门没锁,他一脚踹开,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主电源线被粗暴地从墙上拔下,像一条死蛇般瘫在地上。
冰冷的设备操作台上,一张A4纸尤为刺眼,鲜红的抬头写着“教育局文件”,下方是打印的黑体字:“未经上级备案,任何单位及个人不得利用公共频道进行跨区域文化内容传播,即刻生效。”
冰冷的字眼,像一盆冰水浇在李砚心头。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遗墨笔,那温润的触感也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功德值+0,核心传播链断裂,文气传导受阻。】
李砚冲到窗边,正看到几辆印有“校园舆情巡查”字样的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社区,汇入清晨的车流,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们早有准备!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精准绞杀!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绾在校门口拦下了一辆古朴的马车。
车夫是祖宅的老人,他沉默着将几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箱递给苏绾。
里面是她连夜动用家族关系才调来的唐代澄心堂纸与徽州松烟古墨,这些是启动“墨锁阵眼”逆转程序的关键媒介。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将这些珍贵的物资转移到了社区书屋——他们最后的秘密据点。
昏暗的书屋里,苏绾摊开那本泛黄的《守卷人手札·补遗》,手指迅速滑过昨夜小满胡乱涂鸦却又精准无比的地下管网图。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个点上。
“找到了。”她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精神一振。
“‘墨锁阵眼’的核心,就在旧图书馆的地基之下。”苏绾的指尖点在图纸的中心,“而它的能量源……是二十年前,周承志校长亲手埋下的‘诗魄石’。”
李砚凑过来,看着那复杂的结构图,眉头紧锁:“诗魄石?那是什么?”
“是文脉的结晶,也是封印的根源。”苏绾但他没想到,这块石头反而成了对方用来禁锢我们所有人的最佳工具。”她合上手札,看向李砚,目光坚定如铁,“所以,我们不是在对抗冷冰冰的规则,李砚,我们是在唤醒一个沉睡了二十年的誓约!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告诉这块石头,它真正应该守护的是什么!”
另一边,早已废弃的学校大礼堂内,尘埃在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光柱中飞舞。
“嘿!哈!”
大壮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上挂着汗珠。
他没有嘶吼,而是用沉重的拳击手套敲击着一个破旧的沙袋,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这声音,就是命令!
随着鼓点般的节奏,篮球队的成员们以战术跑位的姿态穿插,武术队的成员们则打出一套套刚猛的拳法,而合唱团的成员们,则以低沉的喉音发出共鸣,汇成一股无声的洪流。
为避开无处不在的监控,他们用鼓点代替口令,用动作的起伏传递诗句的节拍。
当节奏来到最高潮时,大壮猛地一记重拳砸在沙袋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所有人同时定格,无声地张开嘴,用胸腔的共鸣,吼出那句诗的灵魂——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嗡——
整座空旷的礼堂仿佛活了过来,墙壁、梁柱、地板,每一寸都在剧烈共振,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是文气与血气交融产生的力量!
角落里,小雪举着手机,飞快地剪辑着刚刚录下的片段,切掉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面孔,只留下那股撼人心魄的力量感。
她迅速上传到一个加密的社交群,弹幕瞬间爆炸。
“我靠!这是什么战舞?燃爆了!”
“这节奏……是《从军行》!我听出来了!”
“这不是在表演,这是在宣战!”
李砚的系统界面,一道提示悄然弹出:
【功德值+15,隐性传播成功,文气小范围凝聚。】
希望的火苗,再次被点燃。
然而,变故突如其来。
书屋的角落里,一直安静抱着黑猫“阿墨”的小满,突然抬起头,原本空洞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澈。
她伸出小手,指向墙上那个临时制作的倒计时牌,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
“还、剩、十、一、个、时、辰。”
众人浑身一震,齐刷刷地回头看向她。
只见她怀中的黑猫“阿墨”轻巧地跳到地上,伸出前爪,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三道平行的抓痕。
三道抓痕?
李砚脑中仿佛一道闪电劈过!
他猛地冲到苏绾身边,夺过那本《守卷人手札》,疯狂翻阅起来。
终于,他在一页不起眼的注脚里找到了一段被忽略的记载。
“墨锁终阵,其动有时。一辰一动,三动一期,七期功成,文脉永寂。”
“糟了!”李砚脸色煞白,“手札上说,封印每过一个时辰就会震动一次,三次震动为一个周期,到第七个周期完成时,就是彻底封死的那一刻!阿墨划了三道,代表一个周期!我们之前感受到的四次轻微波动,加上刚刚这一次完整的周期……封印已经完成了四个周期!时间比我们预估的……提前了整整一半!”
十一个时辰!
不是二十四小时,而是二十二小时!
决战的时刻,被强行提前了!
黄昏,残阳如血。
李砚的身影如猎豹般潜入了教学楼的广播站。
这里早已废弃,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旧锁。
他没有钥匙,只能用蛮力破拆。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一个苍老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是老周,那个一直对他们冷眼相待的图书管理员。
“别敲了,会引来保安。”老周的声音沙哑干涩。
李砚瞬间绷紧了身体,警惕地盯着他。
老周却只是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递了过来:“二十年前,周校长走后,是我亲手锁上了这里。”
李砚愣住了,没有接。
“拿着吧。”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那是恐惧、悔恨与一丝微弱的希冀交织在一起的光芒,“我不是叛徒,孩子……我只是……怕得太久了。”
说完,他把钥匙塞进李砚手中,佝偻着背,决绝地转身离去,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那背影,仿佛承载了二十年的沉重枷锁。
午夜,零点。
整座校园陷入一片死寂,最后一盏路灯也准时熄灭。
李砚站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中央,手中紧握着那支遗墨笔。
他深吸一口气,启动了系统赋予他的最后一项,也是最为耗费功德的功能——“文气共鸣预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他轻声诵出第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操场。
黑暗中,苏绾从东面走出,站在预定的位置,接上第二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紧接着,大壮从西面走出,声音雄浑如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小雪和老钟分别从南面和北面现身,就连一直沉默的小满,也抱着黑猫,站在了阵法的最后一个点上。
五个人,如同五颗星辰,瞬间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五芒星阵。
他们一句接一句,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齐,仿佛一个人的呐喊。
当最后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落下时,异变陡生!
五人身上同时散发出淡淡的微光,这些光芒在空中交汇,竟勾勒出如同星辰轨迹般的淡淡墨痕,一个复杂而玄奥的法阵在他们头顶缓缓成型。
李砚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在这一刻金光炸裂,数字疯狂跳动!
【功德值:800!临界点突破!】
【解锁终极权限——文气加持·领域!】
【开启唯一模式——诗鸣天下!】
轰——!!!
远处,旧图书馆的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那块镇压着“诗魄石”的巨大青铜镇纸,应声碎裂!
一道碗口粗的青色光柱,冲破了厚重的地基与泥土,撕裂了沉沉的夜幕,直刺云霄!
整个校园都被这道青光照亮,如同白昼。
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青光散尽,夜空重归黑暗,操场上的五人累得几乎虚脱。
胜利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午夜的宁静。
数十道雪亮的车灯从校门外射来,将整个校园照得纤毫毕现。
一辆辆黑色的轿车和白色的面包车鱼贯而入,车身上印着“教育局联合督导”与“青少年心理健康干预小组”的字样。
车门打开,一群身穿制服、表情严肃的人走了下来,他们手里拿着强光手电和一卷卷崭新的公告。
为首的一人面无表情地走到公告栏前,用刷子刷上厚厚的浆糊,然后将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公告,“啪”的一声,狠狠地贴了上去。
公告的最上方,一行黑体大字在手电筒的光下显得格外冰冷刺眼:
高二(3)班全体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