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拂和丁香睡下,此时,屋外的长雁,划响了长安城的夜空。
严安宁刚要躺下,便听到了苏醒儿急促的脚步声。
这苏醒儿是严安宁的表妹,是严复伦第五个妹妹与人私通生下的女儿。因影响不好,所以严五妹没有留她在身边,而是从小被严复伦收养,带入天尊会,做了二把手。严安宁不在的时候,便由苏醒儿代管天尊会。
“醒儿,发生什么事了?”严安宁急忙追问。
“姐姐,收到夜棠书信,她刺杀张天擎,遭到重创,目前,镇南侯和顾少连正在大肆抓捕他们,苏州的据点,被查封,夜棠情况紧急,请求支援。”
“那张天轮呢?”
严安宁问道:“她不是和张天轮相好,为何不去找他相助?”
“找过了,张天轮躲了。刺杀事件发生后,张天轮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根本就不去见夜棠。”
苏醒儿气愤地说道:“此次任务失败,是因为有人提前泄密,让张天擎有了防范。夜棠怀疑,泄密的人,就是张天轮。夜棠他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随时可能全军覆没,求您相助。”
“什么?”严安宁心绪未定,吐了一口热血,“张天轮这个纨绔,也敢背叛我?”
苏醒儿见严安宁情绪激动,急忙扶住她。
“姐姐,你别急!你没事吧?我去给您叫个郎中。”
“不用,醒儿,我这是心病,吐出来就好!”严安宁拉住苏醒儿。
自从被白鸽死后,严安宁便大病一场,落下心病。那句“被自己最爱的人杀死”的诅咒,成为她挥之不去噩梦。
这段时间,严安宁一直病着,天尊会里的许多重要事务,也都交给了苏醒儿,只有特别重要的,才会告知她。
前不久,严安宁秘密离开京城,去找纪晓拂,虽然没有见到他,可在沧州,纪晓拂暗放了她一马。严安宁虽然表面逞强,可心病,却好了许多。从沧州仓皇逃回后,严安宁一直在休养,身体也在逐渐好转。
不过,心中总有一团怨气,无法释放,时常胸闷头痛,折磨着她。
刚才,严安宁一激动,吐出了心中热血,忽然轻松了许多。那压抑了许久的怨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醒儿,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详细道来。”严安宁起身询问。
“是,姐姐!”
苏醒儿见严安宁好转,坐到严安宁身边,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严安宁,包括夜棠的部下在和州旅馆发现纪晓拂踪迹,拿到了他的绝密信件,包括后来和张天轮商议,刺杀张天擎的详细计划,包括顾少连去镇南侯府拜访,外界的传言以及最终的结果等等,都一一告诉了严安宁。严安宁听完苏醒儿的叙述,忍不住摇头。
“醒儿,你们中计了,你们都中纪晓拂的计了。”严安宁叹道。
“姐姐,你什么意思?”苏醒儿不解地问道。
“你们拿到的那封绝密信件,是假的,纪晓拂这样做,就是为了把你们引入他的圈套。”
“这不可能!”苏醒儿强烈地摇了摇头,“我不相信!姐姐,你说那信件是假的,难道纪晓拂扶持张天擎是假的?我查证过,纪晓拂确实给皇上写了举荐信,他确实推荐了张天擎,这怎么可能有假?”
“纪晓拂扶持张天擎没错,但他说已经和张天擎联手,要置张天轮于死地是假的。”严安宁摇头叹气,“其实,这也不能完全算假,纪晓拂,的确想铲除张天轮,不管张天擎有没有参与,他都会这样做。只不过,他把计划提前了,故意泄露给你们,制造恐慌,逼迫你们犯错。”
“何以见得?”苏醒儿接着追问。
“就凭他顺利逃脱了你们的追捕。”
严安宁联系起全部事件,慢慢解释:“你想想,纪晓拂既然能发现被跟踪,能顺利甩开跟踪,怎么还会让人拿到他手上的绝密资料?这分明就是个坑!”
“可是,这只是您个人的猜测,没有证据!”苏醒儿不甘心地反驳。
“这不是猜测,那封给皇上的举荐信,就是证据。”
“这个……”苏醒儿强烈地摇了摇头,“姐姐,我还是不太明白。”
“好,我再给你慢慢解释。”
严安宁深吸了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
“纪晓拂,他是皇上的钦差,皇上赐予他先斩后奏之权。他的奏折,可以直接八百里加急,送入宫中,紧急情况下,还可先行处置。可这封推荐张天擎的奏折,事关立储,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隐秘重要之事,他不走直接通道,而是按照程序,层层送达,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给张天擎造势。”
严安宁慢慢解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纪晓拂知道,不管是多么隐秘的文件,为了利益,总会有人敢偷窥。纪晓拂层层送达,这个消息,迟早会被泄露。咱们的人会知道,各地藩王会知道,包括镇南侯和张天擎的耳目,也会知道,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他这样做,就是故意让你们知道他的意图,引发触动,再配合他的假情报,让你们掉入陷阱。”
苏醒儿听得似懂非懂,“可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
严安宁冷冷一笑,“当然是拉拢人心,同时逼迫张天轮狗急跳墙。一封奏折,安抚了镇南侯和张天擎,将其拉入他的阵营,何乐而不为?同时,也讨好了皇上。张天轮,和周边藩镇眉来眼去,皇上自然不喜;而张天擎,恰恰相反,性情孤傲,得罪世家,孤掌难鸣,皇上,最是喜欢。纪晓拂,就是看准了这点,所以力推天擎上位,讨皇上欢心。”
“纪晓拂,真是狡猾,打得一手好算盘。”苏醒儿气得牙痒痒。
“可不是吗?”严安宁继续冷笑,摸了摸床前的玩偶,“他呀,可是只藏着尾巴的狐狸,这还没完,他的算盘,打得比这样还精。”
“那他打的什么算盘?”
严安宁慢慢抚弄着身前的玩偶,再度分析:“自古废嫡立幼,乃是大忌。不管张天轮如何不济,要想废掉他而立庶子,镇南侯都办不到的事情,纪晓拂,哪有那么容易?弄不好,还会惹出大祸,泱及自身。纪晓拂,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所以,他不会亲自下场,去打压张天轮,而是,逼迫张天轮犯错,让他自动丧失资格。然后,扔给顾少连,自己置身事外。”
“不过……”严安宁突然顿了顿。
“不过什么?”苏醒儿听得津津有味,急忙追问。
“他时间有限,需要速战速决。”
严安宁继续分析:“张天轮,若是什么都不做,纪晓拂必不敢轻易动他,可如果他动了,纪晓拂就找到了突破口。”
“所以,纪晓拂利用假情报,制造危急假象,就是为了逼我们出手?”苏醒儿恍然大悟,接下去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
严安宁快速运转,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你们刺杀张天擎,正中他的下怀。张天擎……不会死的,因为……死了,纪晓拂的计划,就失败了。给张天擎泄密的人,应该不是张天轮,而是……”
“纪晓拂。”苏醒儿脱口而出,吓出一声冷汗。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苏醒儿颤抖着询问严安宁,接着补充:“张天轮诋毁不认,镇南侯将他关入祠堂,可刚刚得到消息,顾少连,以证据不足为由,要求释放张天轮,还说……要请他帮忙查案。”
“查案?查什么案?”严安宁好奇。
“也不是什么大事。据说,有官府细小账目对不上,顾少连请求张天轮帮忙查看,因为,这些账目,是他经手的,所以要询问他。”
“那张天轮什么反应?”
“非常高兴地配合顾少连。”苏醒儿接着汇报,“张天轮忙前忙后,态度极好,和顾少连处得不错。”
“忙前忙后?他忙些什么?”严安宁又问。
“听说是联系各世家,配合调查。”
“这蠢货!”严安宁忍不住冷笑,“不过是瞒天过海之术,他就信了。什么查账?不过是纪晓拂找的借口。纪晓拂真正想查的,是他去了哪儿?见了哪些人?然后做了什么?只要被纪晓拂逮住,他就完蛋了。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勾结逆党,欺压百姓,这些罪名,随便寻到一个,张天轮,便完了。纪晓拂,让顾少连把他捞出来,就是在等着他犯错!”
“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提醒他?”苏醒儿紧急追问。
严安宁想起夜棠的话,踌躇了一下,道:“不必了!张天轮,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对我的人见死不救。既然,他如此无情无义,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姐姐,你什么意思?”
严安宁轻拂在苏醒儿耳边,犹如鬼魅一般,冷冷一笑。
“纪晓拂,他不是想玩吗?那我就陪他,玩一把大的!”
“玩一把大的?”苏醒儿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