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延州风云 第61章：雪柳初现

黑风口的风裹着沙砾，打在惊蛰卫的青铜甲片上噼啪作响。孟露桥将碧玉笛横在唇边，笛膜在风中微微震颤，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断崖下的空地上，李清风正用望远镜观察矿洞入口，青布衫的袖口被风掀起，露出腕间与李暗香同款的雪莲玉佩。

“影无殇的人换岗频率是半柱香一次。” 李清风放下望远镜，指节在铜制镜筒上划出细痕，“但从昨夜开始，岗哨的影子比往常多了三个 —— 矿洞里肯定藏着我们不知道的好手。”

韦小月趴在断崖边的灌木丛后，红裙被酸枣刺勾出细细的丝线。她忽然拽了拽孟露桥的衣袖，指着矿洞左侧的岩壁：“那里有反光！像是什么东西被擦亮了！”

孟露桥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第三块巨石的缝隙里，隐约露出半截银色的箭羽，箭尾刻着个极小的 “唐” 字。他心头一沉 —— 是唐门的透骨钉，而且是唐无邪惯用的三棱样式。

“唐无邪在里面。” 宁若雪的声音带着寒意，她正用铜镜反射阳光，在岩壁上投下跳动的光斑，“这是他独有的联络信号，三短两长代表‘此地有诈’。”

紫云已经将华山弟子的铁爪抛上矿洞上方的悬崖，麻绳在空中绷成笔直的线条。“我的人查到，矿洞三层的钟乳石大厅有处暗门，通向鹰愁涧的废弃矿道。” 她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抓紧绳索试了试承重，“但暗门的机关需要两人同时启动，像极了唐门的‘双子锁’。”

孟露桥忽然吹了段急促的笛音，碧玉笛的清越声响穿透风声，在山谷间回荡。断崖下的惊蛰卫立刻变换阵型，青布衫的身影在乱石间穿梭，很快在矿洞入口的视野盲区布下了埋伏。

“李兄带十人从正面佯攻。” 孟露桥将笛尾指向矿洞右侧的裂缝，“我和若雪从这里进去，紫云带韦小月守在暗门出口，一旦看到唐字箭羽亮起，就用火箭点燃洞口的干草。”

李清风解下腰间的青铜令牌，塞进孟露桥手里：“这是李家的紧急通行令，遇到影卫可以暂时蒙混。” 他忽然压低声音，“暗香的贴身丫鬟说，她失踪前曾在账本上画过个山洞，洞口长着三棵并排的酸枣树。”

队伍出发时，夕阳正沉向圣山方向，将矿洞的影子拉得老长。孟露桥和宁若雪钻进岩壁裂缝时，恰好撞见影卫换岗的空档。裂缝里弥漫着铁锈味，脚下的碎石不时滚落，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小心脚下的第三块石板。” 宁若雪忽然抓住孟露桥的手腕，指尖在他掌心划出 “陷阱” 二字，“我用银针试过，下面是空的。” 她从袖中取出片薄如蝉翼的钢片，垫在石板边缘，“这样就能避开触发机关。”

穿过裂缝进入矿洞二层时，影卫巡逻的脚步声从通道尽头传来。孟露桥迅速将宁若雪拽进旁边的储藏室，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储藏室里堆满了麻袋，散发着刺鼻的硝石味。宁若雪忽然指着角落的草堆，那里散落着几片青布碎片，布料边缘绣着的云锦线与韦小月发现的那块一模一样。她用银簪挑起碎片，下面露出半截啃过的麦饼，饼渣里混着细小的黑色颗粒。

“是唐门的‘醉仙散’。” 孟露桥捻起颗粒放在鼻尖轻嗅，“但剂量很轻，只够让人昏睡半个时辰 —— 不像要下死手的样子。”

通道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孟露桥推开木门时，正好看到个穿影卫服饰的身影拐进三层入口，背影佝偻，走路时左肩微沉 —— 是唐无邪的标志性姿态，当年在相悦客栈喝醉酒时，他也是这样歪着肩膀撞翻了酒坛。

“跟上去。” 孟露桥拽着宁若雪的手腕，两人的影子在火把光中贴紧，像幅被拉长的剪影。他能闻到她发间的墨香混着淡淡的安神香，是出发前特意熏过的，据说能防影无殇的迷魂香。

三层的通道比下面两层更狭窄，岩壁上渗出的水珠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孟露桥忽然停在一处转角，碧玉笛横在胸前 —— 地面的尘土上，有串新鲜的脚印，鞋跟处有个极小的梅花形缺口，与李暗香的鞋底纹路分毫不差。

“往钟乳石大厅去了。” 宁若雪用指尖丈量脚印间距，“步幅比往常小了一半，像是被人架着走的。” 她忽然指着脚印旁的划痕，“是唐无邪的匕首鞘蹭的，他习惯用左手扶着刀柄。”

钟乳石大厅的石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影无殇冰冷的声音，像冰块撞击岩石：“唐先生确定要这么做？楼主要是知道你私藏李暗香，后果你担得起？”

“影统领多虑了。” 唐无邪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沙哑，“只是楼主的命令是‘看好她’，没说不能换个地方。” 金属碰撞声随之响起，像是有人在开锁，“这钟乳石大厅阴气太重，我找了处干燥的山洞，更适合养伤。”

孟露桥的心猛地一沉。他示意宁若雪躲在石柱后，自己则悄悄推开条门缝 —— 大厅中央的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件青布衫搭在石沿上，衣角垂落的丝线沾着新鲜的泥土，土色偏红，带着股硫磺味。

“这是鹰愁涧特有的火山土。” 宁若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摸出了李清风给的地图，指尖点在标注着 “硫磺泉” 的位置，“附近只有三个山洞，都长着三棵酸枣树。”

石门内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孟露桥迅速拽着宁若雪躲进石缝，只见唐无邪背着个麻袋从里面出来，麻袋上的青布与石台上那件一模一样，边角还露出半截绣着雪莲的衣角。他身后跟着两个影卫，手里的弯刀在火把下闪着寒光。

“告诉楼主，我带李小姐去‘清净地’了。” 唐无邪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明早卯时准时带回祭典现场。”

影无殇没有回应，只有披风扫过地面的沙沙声。当唐无邪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时，孟露桥忽然注意到石门内侧的石壁上，有人用指甲刻了个潦草的 “S” 形曲线，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鹰愁涧方向。

“是暗香的笔迹！” 宁若雪的指尖在刻痕上轻轻摩挲，“她的指甲缝里总藏着朱砂，刻痕里还能看到红色粉末。”

孟露桥推开石门走进大厅，石台上的青布衫里裹着本账本，翻开的那页画着个简易的山洞草图，洞口标着三棵树的符号，旁边写着 “辰时” 二字。他忽然闻到衫角的硫磺味中，混着淡淡的杏仁香 —— 是唐无邪惯用的迷药 “醉春风”，但剂量比储藏室的麦饼里更少。

“他在给我们留线索。” 孟露桥将账本塞进怀里，碧玉笛在掌心转了个圈，“唐无邪根本不是要转移人质，是想借我们的手救暗香。”

宁若雪忽然指向石台下的阴影，那里有枚被踩扁的唐门令牌，上面刻着的 “唐” 字被刻意磨去了右上角 —— 这是唐门叛徒的标记，也是他们约定的求救信号。

“辰时在硫磺泉的山洞汇合。” 宁若雪将令牌收好，白衣在火把下泛着莹光，“我们得赶在唐无邪被影无殇发现前找到他们。”

两人退出大厅时，矿洞入口忽然传来火箭破空的锐响，紧接着是惊蛰卫的呐喊声。孟露桥知道是李清风按计划发起了佯攻，他拽着宁若雪的手往三层的暗门跑去，碧玉笛划破空气的声音，与远处的厮杀声交织在一起。

暗门后的通道漆黑一片，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脚下的碎石滚动声。孟露桥忽然停下脚步，将宁若雪护在身后 —— 前方的岩壁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新鲜的箭羽标记，三短两长，是唐无邪的信号。

“前面左转就是出口。” 孟露桥吹了声低沉的笛音，回应唐无邪的信号，“看来我们的计划，他早就猜到了。”

宁若雪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捏了捏，像是在说 “小心”。当两人钻出暗门，看到鹰愁涧的星空时，矿洞方向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孟露桥望着远处硫磺泉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格外深邃，仿佛藏着无数秘密。

他握紧怀里的账本，知道李暗香的线索就藏在那三个长着酸枣树的山洞里。而唐无邪的反常举动，像块投入湖心的石头，让原本清晰的局势又变得扑朔迷离 —— 这个唐门叛徒，到底是敌是友？

夜风穿过鹰愁涧的峡谷，带来硫磺泉特有的刺鼻气味。孟露桥将碧玉笛横在唇边，吹起段《沙枣谣》的调子，笛声在山谷间回荡，像是在给隐藏的盟友传递信号。

远处的山洞里，唐无邪正用匕首在岩壁上刻下第三个记号。麻袋里的李暗香忽然动了动，青布衫的衣角滑落，露出腕间的雪莲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望着玉佩上的裂痕，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唐门的人，永远不能做对不起良心的事。”

而矿洞深处的钟乳石大厅，影无殇正用脚尖碾过石台上的青布碎片。黑暗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走出，冰蓝色的瞳孔在火把下闪着冷光：“唐无邪以为能骗过我？” 她的指尖在石壁上的刻痕处轻轻一点，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 “S” 形曲线上，“告诉巴尔达，带三十人去鹰愁涧，我要让他们知道，背叛幽影楼的下场。”

白衣身影的袖口在风中飘动，露出与李暗香同款的雪莲图腾，只是纹路更深，像用鲜血浸染过。当她转身走进更深的黑暗时，火把的光恰好照亮她蒙着白纱的脸，纱面上绣着的半朵雪莲，与孟露桥笛尾的图案，在摇曳的火光中，诡异地拼成了完整的一朵。

雪柳的影子，终于在鹰愁涧的夜色中，显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