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起青萍
谢弼被成功震慑，暂时蛰伏。但沈清歌深知，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组织的反击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而她，需要在这之前，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和更灵通的眼睛。
皇宫内的线索挖掘已近瓶颈，且风险日增。是时候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江湖，开始布局宫外了。
这日，她借着浣衣局采买粗皂角的机会，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弄，再次见到了顾清风。
“宫内情况如何？”顾清风递给她一包新配的药材，低声问道。
“谢弼暂时安静了，但更像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沈清歌快速说道，目光锐利，“顾大哥，我们在宫外的人手和据点，安排得如何了？”
顾清风神色一肃：“按你之前的吩咐，初步网络已搭建。利用药王谷一些信得过的旧关系，在京畿几处交通要道和鱼龙混杂之地，设了三个暗桩。主要是收集往来消息，目前尚在磨合。”
“不够。”沈清歌摇头，语气果断，“暗桩被动，我们需要一个能主动出击、能接‘生意’、能快速积累资源和名声的‘实体’。”
顾清风微微蹙眉：“你是想……”
“建立一个组织。”沈清歌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一个游走于黑白之间，既能杀人越货，也能救人水火，既能贩卖情报，也能保镖护镖的组织。名字我都想好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幽深的光：“就叫‘影’。”
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却无人能捉摸其真容。
顾清风眼中掠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化为理解和支持：“你需要我做什么？”
“初始的资金，我这里还有一些当年……作为‘朱颜’时私下积攒的体己，虽不多，但应能支撑起初创。”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却沉甸甸的锦囊，递给顾清风，“更重要的是药王谷的人脉和信誉。我们需要招募第一批核心成员，必须是身怀绝技却又走投无路、或对原有势力心怀不满之人。由药王谷暗中引荐和担保，最是稳妥。”
顾清风接过锦囊，感觉分量不轻，心中微震。她竟在组织的严密监控下，还能私下攒下这些……其心性和能力，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可怕和强大。
“好。”他郑重收起，“人选方面，我已有几个考量。城南有个铁匠，手艺绝佳，却因得罪权贵家破人亡，一心复仇；西市有个曾是江洋大盗的赌棍，轻功卓绝，如今欠了一屁股债，走投无路；还有个从边军退下来的斥候，精通追踪和陷阱，因伤被弃，生活潦倒……这些人，或可一用。”
“背景干净，有所求，才好掌控。”沈清歌点头，“规矩要立得狠，赏罚分明。‘影’之初，不求规模，但求精锐和绝对忠诚。接下第一单生意，至关重要，必须做得漂亮，打出名声。”
“第一单生意，你有目标了？”
沈清歌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很快就会有。”
…………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两日后，一桩突发案件震惊京城。
户部一位负责审计北方军饷账目的主事官员，在深夜回家的路上，于戒备森严的东城区离奇失踪！现场只留下些许打斗痕迹和一辆空荡荡的马车，家人收到匿名勒索信，索要巨额赎金，并警告不得报官。
此案敏感至极！北方军饷、官员被绑、匿名勒索……每一点都戳在朝廷的神经上。尤其此刻正值北方边境不宁，军饷审计更是敏感中的敏感。
萧衍在养心殿内大发雷霆，责令京兆尹、刑部、羽林卫限期破案，救回人质。但官员们焦头烂额，绑匪极其狡猾，线索寥寥，仿佛凭空消失。
一时间，京城内外风声鹤唳。
沈清歌在浣衣局听到宫女太监们窃窃私语此事时，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时机到了。
是夜，她通过隐秘渠道向顾清风传出指令：让“影”主动接触那位主事的家人，声称有门路可以帮忙救人，但需支付一笔不菲的“咨询费”，且必须完全听从安排。
绝望的家人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立刻答应。
“影”的第一次行动，在无人知晓的暗夜中，悄然展开。
凭借那名前边军斥候出色的追踪术，他们很快锁定了绑匪可能的几个藏身区域；那名江洋大盗出身的成员则利用高超的轻功和潜行技巧，潜入排查，最终确定了城外一座废弃的砖窑；
而那名铁匠，则连夜打造了几样小巧却极具破坏力的机关道具。
行动之夜，月黑风高。
“影”的成员如同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的哨岗，利用机关道具破坏了砖窑的出口和照明。
沈清歌虽未亲至，却通过顾清风实时传递的消息，远程掌控着大局。她根据砖窑的结构和绑匪可能的人员分布，下达了一条条简洁而精准的指令。
没有大规模的厮杀，只有精准的击破和高效的营救。
当那名被五花大绑、吓得魂飞魄散的主事官员被如同提小鸡般从砖窑里带出来时，他甚至还没完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影”成员留下一张写着“欠‘影’一个人情”的字条，便带着丰厚的酬金，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从接到委托到成功救人，不到十二个时辰。
翌日，当这位主事官员恍如隔世般回到家中，当京兆尹的官差根据匿名线报（自然是“影”送的）赶到废弃砖窑只找到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昏迷不醒的绑匪时，“影”这个神秘组织的名字，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在京城特定的圈子里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效率之高，手段之诡秘，行事风格之奇特（既拿钱办事，又留名索情），都成了人们暗中热议的焦点。
…………
养心殿内，萧衍看着案上关于此案结案的奏报，眉头紧锁。
案件告破，人质获救，绑匪落网，本是好事。但过程却透着诡异。那个横空出世的“影”组织，让他本能地感到警惕。
“李德全。”
“老奴在。”
“这个‘影’，什么来路？查清楚了吗？”
“回陛下，奴才已让人去打听了，但……似乎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只知道他们办事效率极高，亦正亦邪，这次算是做了件好事，但……”
但不受掌控的力量，总是让人不安。
萧衍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又想起了西三所的干净利落，想起了那些莫名送到他手中的关键线索……还有那丝若有似无的药草香。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股势力？
如果是，他们这次出手救人，是偶然，还是刻意为之？是在向朝廷示好？还是另有图谋？
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下意识地分析这个神秘组织的行为模式，甚至……隐隐有一丝依赖和期待，期待他们下次又会带来什么“惊喜”。
这种情绪让他感到一阵烦躁和自我厌恶。他是帝王，怎能将希望寄托于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组织？
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微弱地挣扎：万一……万一真的和她有关呢？
就在这时，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入内，呈上一份密报。
萧衍展开一看，瞳孔微缩。
密报上说，根据对抓获绑匪的连夜突审，他们并非普通的谋财绑匪，而是受人指使，目的似乎并非单纯勒索钱财，更像是想拖延甚至破坏北方军饷的审计流程！而指使之人的线索，隐约指向……某个已被查封的、与当年漕运案有关的仓库旧人！
这条线索，又是谁审出来的？暗卫禀报，审讯时似乎异常顺利，仿佛有人提前撬开了他们的嘴……
萧衍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窗外沉沉的夜空。
“影”……又是“影”！
他们不仅救人，还顺手把更深层的线索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份“贴心”服务，简直像是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影子谋士！
一种被全方位窥视、却又被无形力量保护和协助的复杂感觉，让他脊背发凉，却又莫名的心悸。
他挥退所有人，独自站在巨大的窗前，久久无言。
清歌……若真是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向我展示你的能力？报复我？还是……用这种曲折的方式，帮我守护这个你曾为之付出一切的江山？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将这个神秘出现的“影”和记忆中那个决绝死去的“苏晚”割裂开来。
那种熟悉的、带着刺痛又勾着心尖的感觉，又回来了。
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