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刺光
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学堂里弥漫着书卷和粉笔灰的味道。
明轩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声冲进来的，他气喘吁吁地扑在自己的书桌上，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脸颊因奔跑而泛红。
一上午的课程加上中午的来回奔波，几乎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
小林子见状，赶紧掏出干净的汗巾，凑过去替他擦拭额角和鬓边的汗水，动作带着关切。
“慢点喘，别岔了气。”他低声道。
明轩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不行…这样不行。我得找份工，中午时间太紧了，跑回来再跑回去，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还累得像条狗。”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更显狼狈。
“下午放学我陪你去。”小林子毫不犹豫地说。
“不用，”
明轩摇摇头，眼神里透着一丝忧虑：
“你放学先回家。我爹爹…他和家主今天又争执了，我怕他一个人闷在房里胡思乱想。你回去，帮我看着点，劝劝他，千万别让他为了我…再和家主起冲突。”提到“家主”二字时，他的声音下意识地低了下去。
小林子沉默了片刻，看着明轩眼中真切的恳求，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听你的。”
“叮铃铃——”上课铃声尖锐地响起，授课先生夹着书本走进教室。两人立刻正襟危坐，将满腹心思暂时压下，目光投向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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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钟声一响，明轩和小林子在校门口匆匆道别。小林子依言往明公馆的方向走去，而明轩则深吸一口气，转身汇入放学的人流，朝着学校附近更热闹些的市区走去。他目标明确：找一份临时工，解决迫在眉睫的午饭问题。不敢奢求体面或高薪，只求能挣几个铜板，让他中午不必再像打仗一样奔命。
运气似乎不错，没费太多周折，他就在一家门脸普通的小餐馆找到了洗碗打杂的活计。工作时间灵活，按小时计酬，一小时二十文钱。明轩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白天要上课，只能利用下午放学后和晚上的时间。放学后干两个时辰，应该能赶上家里的晚饭；晚饭后，如果哥哥没有额外的“吩咐”，他还可以偷偷溜出来再干两个时辰。再加上星期天的全天……下个星期的午饭钱，应该就能凑够了。
希望的火苗刚燃起，现实的冷水就泼了下来。洗碗打杂，远比他想象的辛苦百倍。油腻腻的碗碟在冷水里滑不溜手，沉重的泔水桶勒得他手指发麻。更麻烦的是，管事对他干的活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碗洗得不透亮，灶台擦得不够光，地面拖得有水渍……若非他舍下脸皮，一遍遍低声道歉、保证改进，人家当场就要撵他走人。汗水混着油污浸透了粗布衣衫，腰背酸痛得几乎直不起来，但他咬着牙硬撑，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不容易熬过了两个时辰，拿到那沉甸甸的四十文铜钱时，明轩几乎是喜极而泣。他将铜钱仔细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顾不上满身的疲惫和酸痛，拔腿就往家跑。天色渐晚，他必须赶在饭点前到家！
为了抄近路，他专挑僻静的小巷子钻。七拐八绕，终于从一个狭窄的巷口冲出来，一心只想快点跑上大路。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无声无息地从巷口驶过！明轩大惊失色，猛地收住脚步想躲避，但惯性还是让他向前踉跄了一下。
“吱——嘎！”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车身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停了下来。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他带倒在地，手肘和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路面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脚腕处更是传来“咔”的一声轻响，瞬间剧痛难忍。
“哎哟！”明轩痛呼出声，挣扎着想爬起来。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一个清脆又带着焦急的女声响起。小轿车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时髦洋装、容貌明艳的女孩快步跑了过来，蹲下身关切地看着他。她的打扮精致考究，与这混乱的场景格格不入。
明轩强忍着痛楚，摇摇头，一边尝试着活动手脚，一边嘶声道：
“没事…应该只是擦伤…扭了一下…”
万幸骨头没断，只是手脚和脚腕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他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就想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女孩看他走得异常艰难，每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冷汗涔涔，连忙上前一步搀扶住他的手臂：
“你这样怎么走？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脚腕的剧痛让明轩每挪一步都如同酷刑，眼看天色更暗，他实在没力气再逞强了，只得低声道谢：
“…谢谢小姐。我回家，往左走…明公馆。”
“明公馆？”女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惊讶，她上下打量了明轩一番，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真巧，我也要去那儿。上车吧！”
她不由分说，半扶半架地将明轩塞进了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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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小轿车在明公馆气派的大铁门前稳稳停下。明轩忍着痛，自己推开车门，艰难地挪下车。他刚想转身向车内的女孩郑重道谢，却见那女孩也动作利落地下了车，径直朝大门走去。
明轩有些愕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忍着脚腕的刺痛，紧走两步上前，对着女孩躬身行了一礼，客气道：
“多谢小姐送我回来。这里便是寒舍，小姐若不嫌弃，请进去喝杯茶稍坐？”
“好啊，谢谢。”
女孩答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明轩完全愣住了。他本只是出于教养的客套，万没想到对方如此不客气，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怔怔地看着她。
“看什么？叫门啊！”
女孩见他发呆，柳眉微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命令口吻。
她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傲慢气势让明轩下意识地遵从了。他抬手，按响了门旁那锃亮的铜铃。
很快，看门的秦叔小跑着过来开门。看到明轩，他明显松了口气，连忙躬身行礼：
“哎哟小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家主都问了好几遍了，快进去吧！”语气里满是担忧。
“有劳秦叔，我这就去。”
明轩急忙回礼。他没有更正秦叔对自己称呼的错误，只当他是习惯了，一时忘记改口了，他刚想回头招呼那女孩，却见那女孩早已旁若无人地越过他，径直朝里走去，连个招呼都没打。
“哎！你谁啊？”
秦叔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拦住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怎么招呼不打就往里闯？”
女孩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睥睨：
“我是谁？一会儿让你家大少爷告诉你。”
她说完，目光转向一瘸一拐跟上来的明轩，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审视，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哦~原来你就是明家狼心狗肺的那个狼崽子—明轩？”
明轩如遭雷击，震惊地看着她：
“你…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何出口伤人？”
“本小姐的名字，你也配问？”
女孩扬起下巴，神态倨傲，眼神里满是厌恶：
“早知道撞的是你这个坏东西，刚才就该一脚油门踩到底！”
这恶毒的诅咒瞬间点燃了明轩连日积压的委屈和怒火！他气得浑身发抖，血直往头顶涌，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抬起了手，就要朝那张漂亮却刻薄的脸挥过去！
“住手！”
一声冷冽如冰的断喝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明轩浑身一僵，高举的手臂像被冻结般停在半空，他循声望去，只见哥哥明海正从内院走出来，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面容冷峻，目光如寒刃般直射过来。
明轩心头猛地一沉，所有愤怒瞬间被浇熄，只剩下慌乱和畏惧。他慌忙放下手臂，忍着脚腕剧痛，对着明海深深躬身：
“拜见家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