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青阳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
林枫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薄烟,凭借着对城中巷道极致的熟悉和对危险近乎本能的敏锐感知,巧妙地规避着偶尔路过的更夫和零星的巡城卫队。
他专挑最阴暗、最污秽的角落穿行,烂菜叶和污水的气味混杂着清晨的寒露,弥漫在空气中。身上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灼热感,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
必须赶在天亮城门开启的第一时间混出去!
一旦林枭反应过来,发现那焦尸有异,或者从某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他可能未死,必然会第一时间封锁全城,大肆搜捕!到那时,再想离开就难如登天。
他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青阳城最为破败、鱼龙混杂的西城区。这里的城墙相对低矮陈旧,守备也最为松懈,是许多见不得光的人暗中出入的通道。
他没有选择通往外界官道的主城门,而是绕向一处更为偏僻、几乎被废弃的侧门水闸附近。这里地势复杂,污水横流,城墙因常年被水汽侵蚀而有些破损,可供攀爬的落脚点较多。
天色渐渐由墨蓝转为灰白,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曙光。
城门方向传来了沉重的绞盘转动声和卫兵换岗的吆喝声——城门即将开启!
就是现在!
林枫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城墙上方。确认巡逻卫兵刚刚交班,视线存在短暂的盲区。
他体内那缕微薄的烬灭之力迅速流转,附着于四肢。脚下一蹬,身形如狸猫般蹿出,精准地抠住城墙砖石的缝隙,手脚并用,迅捷而无声地向上攀爬!
嗤!
指尖那灼热而带有微弱腐蚀性的力量,让他能更轻易地嵌入砖石缝隙,提供稳固的借力点。动作远比下来时更加流畅迅速!
数个呼吸间,他已攀至城头,在守军视线转回的最后一刹那,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过垛口,落入城外齐腰深的荒草丛中,迅速隐没身形。
成功了!
他不敢回头,立刻借着荒草的掩护,发足狂奔,朝着远离官道的西北方向,那片连绵起伏、人迹罕至的黑云山脉外围冲去。
直到奔出数里,彻底远离了青阳城的轮廓,他才敢放缓脚步,靠在一棵枯树后,剧烈地喘息咳嗽起来,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胸口的断骨之处传来钻心的痛楚。
他撕下衣襟,简单地将胸口紧紧缠绕固定,稍微缓解了一些疼痛。随即,他立刻盘膝坐下,争分夺秒地运转那丝烬灭之力疗伤和恢复。
这里,依旧不算安全。
……
日头渐高。
林枫沿着山脉边缘的密林艰难前行。他不敢走大路,只能穿梭于荆棘密布、野兽出没的荒山野岭。饥饿、干渴、伤痛不断侵袭着他的意志。
在一处山涧小溪旁,他俯身掬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溪水,又清洗了一下脸上的血污和疲惫。水中倒映出的少年,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锐利而冰冷,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就在他准备起身继续赶路时,身后密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响和粗野的谈笑声。
“妈的,守了几天,毛都没捞到一根!”
“老大也真是,非说这条野道最近会有肥羊…”
“嘘…小声点!好像前面有动静!”
林枫瞳孔一缩,身形瞬间紧绷,如同受惊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入溪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屏住了呼吸。
只见五六个穿着邋遢、手持钢刀棍棒、面目凶悍的汉子,骂骂咧咧地从林中钻了出来。他们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煞气,显然是常年在此干着杀人越货勾当的匪徒。
为首一个刀疤脸壮汉,目光扫过溪边,猛地停在林枫刚才喝水的地方,那里泥土湿润,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刚有人在这儿!”刀疤脸眼神一厉,舔了舔嘴唇,“搜!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闯老子的地盘!”
几名匪徒立刻散开,眼神贪婪地四处搜寻。
林枫心脏微微收紧,暗叫倒霉。他现在状态极差,对付一两个普通匪徒或许还能拼命,但同时面对五六个凶悍之徒,胜算极低。
一名瘦小匪徒朝着他藏身的巨石方向搜来,越来越近。
林枫眼神一冷,指尖微不可查地凝聚起一丝暗红流光。若被发现,唯有拼死一搏!
就在那瘦小匪徒即将绕过巨石的刹那——
“吼——!”
突然,一声狂暴嗜血的兽吼,如同惊雷般从山林深处炸响!地面微微震动!
紧接着,便听到另一个方向传来匪徒惊恐欲绝的惨叫和激烈的打斗声!
“是…是裂爪熊!二阶妖兽!快跑!!”
“老大!救…”
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野兽的咀嚼声。
那搜向林枫的瘦小匪徒和刀疤脸等人脸色瞬间惨白,再也顾不得搜寻什么肥羊,惊恐万状地朝着与兽吼相反的方向亡命奔逃,连滚带爬,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林枫靠在岩石后,也是心惊肉跳。
二阶妖兽裂爪熊,其实力堪比人类气海境中期甚至后期的修士,力大无穷,皮糙肉厚,绝非他现在能够抗衡的。
他屏息凝神,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许久,那边的咀嚼声和咆哮声渐渐远去,似乎那妖兽拖着猎物离开了。
林枫这才缓缓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真是险之又险!
若非这突如其来的妖兽,他恐怕就要被迫与那伙匪徒血拼一场了。
这荒野之外,果然危机四伏,比林府那无形的刀光剑影,更加直接和血腥。
他不敢再多做停留,忍着伤痛和疲惫,立刻起身,继续向着山脉深处前进。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隐蔽的落脚点。
又艰难行进了小半日,日头开始西斜。
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山壁裂缝前,林枫停下了脚步。裂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黑黝黝的,散发出阴凉潮湿的气息。
他仔细感知了片刻,确认里面没有危险的气息,这才小心翼翼地侧身钻了进去。
裂缝初极窄,复行十余步,眼前豁然开朗!
里面竟然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窟,干燥通风,顶上还有一道细微的缝隙透下天光。洞内有一些野兽枯骨和干燥的苔藓,似乎曾是某个野兽的巢穴,但早已废弃多年。
“就是这里了!”林枫心中一喜。
这里位置隐蔽,易守难攻,正是理想的藏身之所。
他彻底放下心来,强烈的疲惫和伤痛瞬间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靠坐在石壁下,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他艰难地从怀中取出那一小包早已硬邦邦的干粮——这是他从林府离开时,顺手从厨房摸来的最粗劣的饼饵,和那块冰冷的黑色残图。
目光落在残图那模糊的线条和那个星辰标记上,林枫的眼神变得深邃。
林枭…影卫…神秘的碎片…
这一切,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纠葛。
他将残图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以及丹田内晶体那微不可查的悸动。
休整,疗伤,变强!
然后,查清这一切!
少年眼中燃烧起冰冷的火焰,在这与世隔绝的石窟中,开始了新一轮的挣扎与蜕变。
路途艰险,但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