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野狼原染成一片苍凉的橘红色,细小的溪流旁,临时营地渐渐有了雏形。
相比于前一夜的绝望和混乱,虽然依旧艰苦,但队伍里多了几分井然有序。
士兵们按照林烨的要求,在指定的下风远处挖坑解决了排泄问题,并用土掩埋。
几个简易的石灶里,燃烧着收集来的枯枝,上面架着烧水的皮囊和几块好不容易挖到的、正在被努力烤熟的“土芋头”。
咳嗽声和呻吟声确实减少了。
清洗过的伤口虽然依旧疼痛,但那种令人不安的红肿和恶臭似乎得到了遏制。
喝下烧开的热水后,干裂的嘴唇和喉咙也得到了滋润。
士兵们麻木的脸上,开始恢复一丝生气,他们默默地执行着林烨那些“奇怪”的命令,
因为事实证明,这些做法似乎真的能让他们好受一点。
林烨却没有休息。他站在营地中央,眉头紧锁,目光扫视着这片临时的宿营地。
靠近水源、地势稍高,这满足了他对卫生的要求,但从防御角度看,这里几乎是不设防的。
四周是起伏的荒野和稀疏的灌木丛,视野尚可,但没有任何天然屏障。
一旦有敌袭,无论是狄兵的骑兵还是小股斥候,他们就会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绝不能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敌人不会发现上!必须主动加强防御!
他想起了系统兑换列表里的【简易陷阱制作指南】,
虽然那次兑换的知识主要用于捕猎和预警,但其核心思想——利用环境制造障碍和杀伤——同样适用于营地防御。
“王奎!”林烨叫来原队正。
“林头儿,有啥吩咐?”王奎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
“带还能动的弟兄,立刻去砍伐灌木,收集所有能找到的枯枝,特别是带刺的那种!越多越好!动作要快,在天黑前完成!”林烨下令道。
“砍柴?”王奎一愣,不明所以,“生火用的柴禾够了啊……”
“不是生火!”林烨语气急促,“是用来设置障碍!快去做!”
王奎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基于对林烨的信任,立刻招呼了十来个士兵,拿着仅有的几把破刀和短刃,分散开去砍伐收集。
老韩侦查回来,看到这一幕,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短弓放在手边,找了块石头坐下,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林烨,似乎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林烨则亲自带着另外几个士兵,沿着营地外围可能的接近路径——特别是下马后容易发起冲锋的方向——开始挖掘。
他没有要求挖又深又宽的壕沟,那工程量太大,不现实。
“不需要太深,一尺深就行!但要宽,挖出来的土堆在靠近营地这一侧,拍实了!”林烨一边示范一边解释,
“这叫浅壕,马冲不过来,人跑过来也会绊一下,减慢他们的速度!”
他又指挥士兵在一些关键路径和视野死角,利用收集来的尖锐石块、削尖的硬木棍,斜插在浅壕内侧或地面,尖端朝外,形成简陋的拒马和鹿角。
“把这些带刺的灌木,堆在浅壕外面和这些尖刺之间,弄得越乱越好!”林烨继续吩咐。
带刺的荆棘丛被杂乱地堆放,形成了天然的障碍带,能有效阻碍和刮伤试图快速通过的敌人。
他还让士兵们收集了一些细小的枯枝,在一些敌人可能偷偷摸上来的路线上,离地半尺高,巧妙地系上几乎看不见的绊索,
另一端连接着堆叠起来的、稍微一碰就会发出较大声响的空皮囊或者碎石块。
这是最简陋的预警装置。
整个营地外围,在他的指挥下,如同一个忙碌的工地。
士兵们起初不解,甚至有些抱怨,觉得是在做无用功,白白消耗体力。
但当一道道浅壕被挖出,一排排尖刺被竖起,一片片荆棘障碍被铺设开来时,一种肉眼可见的、粗糙却实实在在的防御圈逐渐形成。
一种微妙的安全感,开始在这些久经战阵的老兵心中滋生。
他们看林烨的眼神,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个年轻的头领,不仅懂那些“婆婆妈妈”的治病防病,居然还懂扎营守寨的学问?
虽然这些法子看起来土里土气,和正经军营的防御工事没法比,但在这荒郊野岭,有和没有,绝对是天壤之别!
老韩不知何时走到了林烨身边,
看着那圈简陋却有效的防御设施,尤其是那些看似随意布置却暗藏玄机的绊索预警,
眼中精光一闪,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依旧低沉:
“浅壕阻骑,荆棘迟滞,尖刺伤人,绊索预警……小子,你这套东西,跟谁学的?不像边军的路子,倒像是……山里老猎户对付大虫的法子,但又有点不一样。”
林烨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方法过于超越时代,引起了这位老行伍的怀疑。
他再次祭出“万能挡箭牌”,面不改色道:
“也是那个游方术士杂书上看的,说是古时猎户和山民自保用的土法子,我觉得有点道理,就试试。”
老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追问,只是淡淡道:
“法子不错,有用。就是这绊索……系得太死,真绊倒了人,声音是大了,绳子也容易断。要活扣,一扯就响,还不易坏。”
他亲自上手,三两下就改进了林烨设置的绊索,果然更加巧妙隐蔽。
林烨虚心受教,心中对老韩的经验更是佩服。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
一个粗糙但功能齐全的临时防御营地终于初步建成。外围是浅壕、荆棘和尖刺构成的障碍带,内侧关键点设置了绊索预警。
士兵们围坐在营地中心的火堆旁,吃着烤熟的芋头,喝着热水,虽然依旧吃不饱,但看着那圈自己亲手建起来的“围墙”,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夜里,林烨安排了守夜顺序,两人一组,轮流休息,重点警戒老韩指出的几个方向。
有了预警装置和明确的守夜纪律,士兵们休息得比前一夜安稳了许多。
后半夜,月黑风高。
负责守夜的两个士兵强打着精神,瞪大眼睛盯着漆黑的荒野。四周只有风声和虫鸣。
突然!
“哗啦啦——!”
一阵并不响亮、但在此刻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的碎石滚动声,从营地东侧的障碍带外传来!
几乎同时,一声压抑的、被什么东西绊倒的闷哼和低语 (狄语咒骂)声隐约响起!
“敌袭!东边!”守夜的士兵一个激灵,立刻声嘶力竭地发出了警报!
同时用力敲响了手边准备好的、能发出巨大声响的破铜片!
“铛铛铛——!”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划破夜空!
整个营地如同被浇了冷水的蚂蚁窝,瞬间炸开!
士兵们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地抓起手边的武器(大多是木棍和石块),心脏狂跳!
林烨、老韩、王奎几乎同时跳了起来!
“不要慌!各就各位!守住营地!”
林烨大吼一声,强行压下心中的紧张,一把抓起身边的弯刀,快速冲到东侧防线后。
老韩动作更快,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阴影里,不知潜行到了何处。
只见东侧障碍带外的黑暗中,隐约有几个黑影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似乎被绊索和浅壕绊倒,正试图越过荆棘丛。
看动作和轮廓,大约有五六人,像是狄兵的夜袭小队!
他们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散乱的溃兵营地,外围居然设置了如此讨厌的障碍!
虽然不致命,却极大地延缓了他们的偷袭步伐,更提前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扔石头!”林烨看清对方人数不多,且被障碍所阻,立刻下令!
早已按照林烨要求,在防线后堆放了不少石块的士兵们,立刻抓起石头,用尽力气向那些试图穿越障碍的黑影砸去!
一时间,石块如同雨点般落下!
虽然准头欠佳,但居高临下,又在黑暗中,还是起到了巨大的威慑和杀伤作用!
“噗噗!” “啊!”
惨叫声和闷响声从障碍带外传来!
一个狄兵被石块砸中脑袋,哼都没哼就倒了下去。
另一个被尖刺木棍划伤了大腿,行动顿时不便。
剩余的狄兵被这劈头盖脸的石头砸懵了,
加上行踪暴露,偷袭已然失败,营地内又有准备,他们发出一阵愤怒而不甘的咒骂,不敢再强行冲击,搀扶着伤员,迅速退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从警报响起到敌人退走,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分钟。
营地内,惊魂未定的士兵们喘着粗气,看着敌人退走的方向,又看看身边简陋却有效的障碍物,脸上充满了后怕和……狂喜!
挡住了!他们居然挡住了一支狄兵夜袭小队!
而且几乎没有伤亡!只有一个士兵扔石头太激动扭伤了胳膊!
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多半是在睡梦中就被屠杀殆尽!
“挡住了!我们挡住了!”
“林头儿这法子真管用!”
“这些破沟和刺棍,真顶用啊!”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成功的喜悦让士兵们兴奋地低语起来,他们看向林烨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和信服!
之前所有的不解和抱怨,此刻都化为了无比的庆幸!
王奎激动地跑到林烨面前:“林头儿!你真神了!要不是你让挖这些沟沟坎坎,咱们今晚就全完了!”
林烨也是松了口气,手心全是冷汗。
他看向老韩消失的方向,心中明白,今晚能如此顺利,老韩改进的绊索提前预警功不可没。
老韩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对林烨点了点头,表示敌人确实退远了。
【叮!宿主成功运用防御工事击退小规模夜袭,有效保护了队伍安全。获得战功点:15。当前战功点:25。】
系统的提示音如期而至。
林烨深吸一口冰冷的夜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夜袭失败,可能会引来更强的敌人。
“不要放松警惕!守夜加倍!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天亮前,我们可能还有硬仗要打!”
他沉声下令,声音中带着一种逐渐成熟的威严。
士兵们轰然应诺,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改良的营地防御,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之夜,初显其巨大的价值。
它不仅挡住了敌人,更极大地提振了这支溃兵的信心,让他们开始相信,跟着这个年轻的头领,或许真的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