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员再次推起自己的电瓶车，先把电瓶车推到距离自己比较近的人行道上，再把电瓶车推到位于两条人行道中间的车道的边缘位置。他把手伸进衣兜里，拿出手机，扫视手机屏幕上面的外卖软件页面，再把目光投向摆放在电瓶车后座上的外卖员，随即骑上电瓶车，沿着车道的边缘位置向前行驶。位于人行道的边缘位置的路灯发出的光芒不仅照亮人行道表面的每一片区域，也照亮足以同时让两辆车对向行驶的车道。装设在人行道两侧的这些路灯都和小区外面的大路上的路灯形状不同，每一盏路灯都是高度和轿车的轮胎差不多的圆柱体，发出的光芒也都是柔和的淡黄色。

外卖员不紧不慢地打开电瓶车上的灯，轻微地加速，双手紧紧地握住把手。顺着平坦、宽阔而又空无一人的道路往前看，好几座形状和规模都差不多的庭院分别排列在道路的两侧，每一座庭院内部都有一栋高度和楼体形状相差无几的别墅。从外面看，大多数人只能看到别墅的屋顶和顶层，几乎完全无法看到任何一座庭院内部的任何景物。不过，此时此刻，好几座位于道路两侧的庭院内部都在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有玩闹和嬉笑的声音，有音乐声，有唱歌的声音，还有多种不同的家用电器、电子产品发出的声音。其中一座庭院之内还飘出一道炊烟和一大片由多种不同的食物混合而成的香气。炊烟被庭院内部装设的灯照亮，香气则浓郁到足以让走在外侧人行道上的人都能闻到。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刚好从斜前方的一条岔路表面显现出来，并沿着人行道的表面向远方移动。那是一个正在跑步的人的身影。

外卖员在另外一座庭院的大门前方停下，先把电瓶车停稳，再把电瓶车推上人行道，随即打开外卖箱，从外卖箱中取出另外一个外卖包装袋。这个包装袋很明显比他先前送的那一份外卖的包装袋要大得多，里面装着好几个整齐地重叠在一起的餐盒，最大的两个正圆形餐盒的直径几乎与外卖箱的宽度完全相等。他用一只手握住包装袋的顶端，把包装袋拉起来，再用另一只手托住包装袋的底部，小心翼翼地把包装袋从外卖箱里取出来，稳稳地走向紧闭的庭院大门。走到门前之后，他抬起一只手，按下电子屏幕边缘的按钮。

“谁呀？”

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当即从电子屏幕里传出来。紧接着，庭院里的视频画面从电子屏幕上显现出来。一张看上去略微有些模糊的面孔从屏幕中冒出来。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面孔。

“您好，您点的外卖到了。”外卖员不紧不慢地说。

“行！快点拿进来吧！”

屏幕中的年轻男人骤然提高音量。紧接着，视频画面瞬间消失。一道微弱的响声从庭院大门的缝隙之中传出来。一扇大门略微向后移动一点。

外卖员当即上前两步，走到门前，抬起双手，把装得满满当当的包装袋递上前去。

一个年轻男人的脑袋当即从大门之后冒出来。他拥有一副白净而细嫩的面孔，还顶着一头橙色与黄色相间的头发，口中还隐约散发出一股酒味。他抬起双手，从外卖员手中接过包装袋。

“饭送来了吗？”

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当即从房门之内传出来。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送来了！刚送到！”年轻男人当即转过头，高声向房门里喊话。

“怎么这么长时间才送到！真是的！”年轻女人似乎有些不满。

年轻男人用双手紧紧地握住包装袋的顶端，大踏步地向房门走去。紧接着，一段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开始从房门之内传出来，一直传到庭院大门的位置。随后，好几道不同的响声、尖叫声也从相同的方位传出来。

外卖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前拉大门，把庭院的大门重新关上。他转过身，走回到电瓶车旁边，把已经空出来的外卖箱牢牢地关闭，再掏出手机，连续点击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出来的外卖软件当中的几个按钮。也正在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手臂上显露出来的皮肤开始略微发生变化，在距离他的身躯最近的路灯发出的光芒之下显得更加白净，甚至开始隐约变得有些发亮。他翻身骑上电瓶车，随即开始加速，迅速地向整条道路的尽头方向行驶而去。

电瓶车很快便行驶到居民区的边界，径直驶向整片小区的侧门出口。相对于宽敞的正门，这一座侧门显得较为不起眼，只有一条从内向外行驶的车道和一条紧挨着保安岗亭的人行道。两道灯光分别照亮人行道上的出入口和车道前方的横杆。大门外侧的道路两侧分别是两片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山坡，两片山坡表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此时此刻，在夜色之下，两片山坡上的大片树木交织成大片密密麻麻的阴影，大片枝叶随着微风的吹动而时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响声。车道两侧的人行道上完全看不到一个人影。

外卖员不紧不慢地减速，让电瓶车在车道的横杆内侧停下，随即把电瓶车抬上人行道。他转过头，把目光投向保安岗亭内部，先扫视倚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保安的身影，再把电瓶车推到人行道上的活动门之前，按下装设在活动门内侧的金属柱顶端的按钮。看到活动门向内侧打开之后，他立刻重新骑上电瓶车，通过活动门，沿着人行道一直向前行驶。行驶出一段距离之后，他又从人行道上下来，沿着车道的边缘向前行驶。

很快，一条倾斜向上的路便从山坡表面显现出来。这条路完全由台阶组成，从人行道的边缘位置一直通向山坡表面的密林内部。山路周围没有路灯，也看不到任何光源，只有人行道边缘的路灯发出的光芒照亮距离人行道较近的那几级台阶的表面。没往上走几步，整条山路便完全被黑暗笼罩，令大多数普通人连落脚点都难以看清。

外卖员停下电瓶车，把电瓶车搬上人行道，将它停放到山路的出入口边缘。他略微停顿一下，随即走上台阶，沿着台阶一直向上攀登，走进密林之内，进入完全看不到亮光的黑暗之中。也正在这时，微弱的亮光开始从他的眼眶之内冒出来。这两道亮光是接近全透明的，看上去有些像是某些机器或者武器发出来的光。不一会儿，他便走到山路正中央的位置，停下脚步。

一道微弱的乳白色光芒开始从夜色中显现出来，并逐渐从山路顶端向下移动。只在几次眨眼之间，乳白色光芒迅速地变化，逐渐形成一个人的身影。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的相貌和体型都在她沿着台阶向下走的过程中逐渐变得清晰，穿在身上的衣物的轮廓也逐渐显现出来。只不过，无论是她的身躯，还是她穿在身上的衣服，都仍然是乳白色的，并持续不断地发出足以照亮自身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微弱光芒。从外表上看，她似乎比外卖员要年长一些，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冷漠。

外卖员站直身体，抬起头，注视看上去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女人的面庞。许多块不同形状的光斑先后从他的皮肤表面显现出来，并逐渐连成一片。这些光斑有全透明的，有半透明的，有亮白色的，也有乳白色的。每一块光斑的形状也各不相同。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微弱光芒也将他身躯周围的一小片区域照亮。

“怎么样？”女人不紧不慢地开口，“有没有什么情况？”

外卖员深吸一口气，胸膛明显地起伏两下，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即摇头。

“目前……我还没有发现什么。”

女人略微皱起眉头，却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紧盯外卖员的面庞。

“但是，我觉得……”

外卖员轻微地低下头，露出思考问题的表情，随即抬起手臂，伸出手指，指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那边……可能会有目标。”

“有目标？”

女人当即转过头，把目光投向空无一人却被路灯完全照亮的街道，抬起手臂，指向远方。

“在那里？在……你最近总是活动的那一片区域？”

“是的。”外卖员轻微地点头。

“你……真的能够确定？”

女人露出带有几分怀疑的表情，嘴角连续抽动好几下，随即重新把目光投向外卖员，并连续挥动自己的手臂、挥舞自己的手指。

“住在那一带的人……好像都是……这边的富人吧？其中说不定还会有……这边的强者吧？你确定……那里有能够成为我们的目标的人？”

“我能确定，”外卖员回答，“只不过，我还不能确定，目标具体是谁、到底有几个。”

“什么？目标……可能不止一个？”女人露出更加紧张的表情。

“是的。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外卖员立即回答。

女人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抬起另外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腰部。从她的双手表面释放出的白光开始变得更加明亮。

“我感觉到，那一带……好像有人能够感觉到我的气息，”外卖员重重地停顿一下，随即放慢语速，“而且，我还能感觉到……那一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

“什么？吸引你？什么东西会吸引你？是目标吗？”

女人当即显露出有些紧张的神情，上前一步，把上半身向前倾斜，再把脑袋往前伸，几乎快要把自己略微向外侧凸起的鼻子顶到外卖员的脸上。披散在她脑后的一大片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而连续晃动，并闪烁起大片颗粒状的白色光点。注意到外卖员的眼神之后，她当即露出有些紧张的表情，先后退半步，再向前抬起手臂，用手掌做出一个从上到下挥舞的动作。

“那你岂不是有可能暴露？真是那样的话，你应该立刻更换活动区域，不能再继续在这一片区域之内活动！能够对你产生吸引力的目标，也绝不是只凭你一个人就能够搞定的！”

外卖员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略微低下头。戴在他头顶上的头盔略微向下滑动，宽阔的玻璃面盔从上到下遮挡住他的大半张脸。

“你最好尽快更换一个新的伪装身份！”

女人再次上前一步，抬起手指，先向斜前方一指，再牢牢地盯住身高和她相差无几的外卖员的脸。

“以我们目前能够派过来的人手和能够掌握的力量，无论是被这边的强者发现，还是被我们的宿敌们发现，都有可能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能够完全被我们掌控的源泉，也只有一处！我们是经不起实质性的打击的！”

“我知道。我会尽快做的。”外卖员老老实实地回答。

女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稳稳地深呼吸，然后抱起双臂。一个正圆形图案从她的右手表面显现出来。那是一个三层的正圆形图案，外层为亮白色，中间层为半透明，内层同样为亮白色。这个图案看上去有些像是一个漩涡的图案，也有些像是某些天气之下的星空图案。

外卖员同样没有再说什么，仍然站在原位。一个形状相同的正圆形图案从他的左手表面冒出来。他的这个正圆形图案只有内、外两层，外层为普通的白色，内层则是半透明。从他的皮肤表面显露出来的亮白色、乳白色光斑的亮度同时开始减弱，发出的光芒也逐渐变得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