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虚塔震颤的那一刻,九重天外雷云翻涌,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撕开了苍穹。
一道金光自虚空中劈下,三千天兵投影踏空而降,每一步都踩得大地龟裂,山河哀鸣。
他们身披星纹战甲,手持律刀,眸中无喜无悲,宛如天道意志的延伸。
仅仅是投影之身,威压便如海啸般席卷整个东荒。
无数修士跪伏在地,连呼吸都近乎停滞,这等存在,哪怕一缕分身,也足以碾碎皇者九重天的巅峰强者!
天水城城头,苏清雪玉手紧攥,指尖几乎掐入掌心。
她抬头望着那如神明降临般的天兵,心头一片冰寒。
这样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俗能抗衡的。
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城楼角落那个倚栏而立的身影。
萧辰却依旧懒散地靠在朱漆柱边,手中折扇轻摇,唇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慌什么?”他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身旁的小尘听见,“天道再强,也怕‘误会’。”
小尘心头一震。
他虽只是文庙守夜人,一生殉道于笔墨之间,但此刻却清晰感受到,这位客栈之主的胸中,藏着一片翻江倒海的权谋之海。
“老板,真的有用吗?”他低声问,目光落在萧辰缓缓从袖中取出的一封泛黄信笺上。
那信纸边缘焦黑,似曾被雷火烧过,封口处还残留着一道金毛缠绕的印记。
萧辰轻笑:“有没有用,不在于信是不是真的,而在于他们,信不信。”
他将信递出,声音沉稳:“用《万民心史》显化,让所有人都看见。”
小尘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郑重翻开那卷记载万民悲欢的史册。
书页翻动间,墨光升腾,一道虚影缓缓浮现,正是那封信的内容,以大道文字烙印于虚空:
“老孙已率七十二洞兄弟杀向南天门,尔等若敢动我兄弟客栈一根毫毛,定踏平凌霄。”
齐天大圣亲笔。
字迹狂放不羁,笔锋如棍影横扫,竟引动天地共鸣。
更诡异的是,信纸一角隐隐浮现出一缕金光,似有猿猴虚影一闪而过。
天兵首领猛然抬头,眼中神光暴涨。
他伸手一抓,神识探入信中,竟真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花果山的灵韵,混杂着雷劫与火云的味道。
“这,不可能!”他低吼,“大圣已被镇压五百万年,怎会?”
可就在此时,远方天际忽然传来一阵惊雷般的传言,西游位面,南天门文书阁昨夜遭劫,满阁天规玉牒尽数焚毁,墙上只留一行血字:
“言路不开,便砸了它。”
消息尚未证实,却已在诸天暗流中悄然扩散。
天兵首领瞳孔骤缩。
他不是傻子。
若大圣真已脱困,联合诸天反叛者掀起乱局,此刻贸然镇压东荒,极可能落入调虎离山之计。
而就在这迟疑之际,红袖立于烽火台之上,朱唇轻启:“点火。”
刹那间,九百六十座“戏神台”同时燃起诡异火焰。
一道道虚假信号冲天而起,化作星辰般的符文,在苍穹之上炸开:
“北冥鲲鹏集结,羽翼遮日。”
“酆都鬼帝亲临人间,万鬼夜行。”
“紫微垣三十六星君叛离天庭,已入轮回海。”
异象纷呈,真假难辨。
有的如流星坠落,有的似鬼哭神嚎,更有甚者,竟显化出巨鲸驮山、冥河倒流的恐怖幻影。
天兵阵列开始动摇。
那些原本冷漠无情的面孔上,竟浮现出罕见的犹豫与不安。
苏清雪见状,眸光一凝,指尖轻点额心。
她唤出《失名录》,那是她曾从萧辰手中获得的一卷神秘古籍,收录了无数含冤而逝的亡魂执念。
“若你们尚有不甘,”她低声呢喃,“今日,便为你们发声。”
话音落下,万魂齐鸣。
虚空中,无数模糊身影浮现,男女老少,凡人修士,皆手牵着手,围成巨大圆环。
中央,一个由血泪凝成的“和”字缓缓升起,光芒刺破阴云。
但那不是乞求。
那是质问。
“若镇压即正义,为何不敢听我们说?”
声音虽无声,却直击灵魂。
连部分天兵投影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挣扎,他们奉命行事,可曾问过这命令,是否真的“天理昭昭”?
萧辰负手而立,望着这一幕,嘴角微扬。
人心,是最难计量的武器。
他不动一刀一枪,却已让天兵陷入内外交困。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人心溃兵’。”他轻声道。
可就在此时,东海方向,海平面忽然静止。
风停了,浪凝了,连天空的异象都仿佛被某种古老意志压制。
九道珊瑚巨碑,自深渊缓缓升起。
碑体通体赤红,宛如由亿万生灵的信念熔铸而成,表面龙纹盘绕,刻着无人能识的古老文字。
那是龙族的誓约。
那是沉默中的觉醒。
萧辰目光微动,望向海天交界处那一道修长身影,青鳞立于浪尖,银发猎猎,眸如深海寒星。
“以我真血为引,九碑共鸣,誓约,启!”
话音落,九座珊瑚巨碑猛然震颤,碑文亮起,赤红如焚,一道横跨三千里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
海面骤然沸腾,不是因为温度,而是因为意志,亿万生灵的信念在这一刻被唤醒!
虚空中,巨型投影浮现:
南海蛟皇,披鳞执戟,怒目如电;
北海龟丞,负山而行,甲映星河;
西溟鲸祖,口吐玄音,声震诸界,
七大海洋霸主的身影依次显现,环绕东荒海域,结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守护阵图。
万鱼腾跃,千贝开合,珊瑚化剑,潮汐成军!
整片东海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头沉睡苏醒的太古巨龙,昂首低吼,震慑九霄!
天兵阵列剧烈波动。
那原本冷漠无情的投影,此刻竟有数道身影开始崩裂,并非被击溃,而是因心神动摇,信仰不稳!
他们奉天道之令而来,可如今,四海反了,人心乱了,连传说中的齐天大圣都疑似脱困,若此时强攻东荒,一旦后方空虚,诸天暴动,谁来担责?!
就在这万众屏息、天地凝滞之际,萧辰动了。
他缓步走出城楼阴影,衣袍未扬,折扇轻收,神情从容得仿佛只是赴一场茶会。
可每一步落下,虚空都在微微震颤,似有无形气运随他而动。
他从怀中取出第二封信。
泛黄,无印,却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熟悉气息。
全场寂静,目光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