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傍晚六点，改装房车翻过最后一道山脊，天地忽然被白光接管。
雪片像被撕碎的云絮，从墨蓝天幕里簌簌落下，初雪的味道清冽得带点甜味。
车灯扫过，雪粒在光柱里闪烁，像无数细小的星辰正迎面扑来。
车内暖气“嗡”地一声加大，呦呦把鼻尖贴在车窗，哈出一朵雾花，又迅速被外面的寒风抹平。
（二）
敖烬把车停在荒废的观景平台，熄火，四周只剩雪落的沙沙声。
车门“咔哒”推开，冷空气像潮水灌进车厢，呦呦却兴奋得直跺脚。
她第一次真正看见雪——不是电视里的特效，也不是绘本上的插画，而是一片可以捧在手心的冰凉。
敖烬蹲下替她围好围巾，指尖掠过她发红的小耳垂，低声笑：“别吞，雪会咬舌头。”
（三）
雪地空旷，月光像被雪面反射成第二层天穹。
呦呦跑在前面，短靴踩出“咯吱咯吱”的节奏，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她回头招手，围巾在风里扬起小旗：“爹地，快来！”
敖烬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提着小铁铲，龙鳞手套在雪光下泛着幽蓝。
他故意放慢脚步，让小姑娘的笑声先一步填满山谷。
（四）
雪人被堆得袖珍——只有呦呦半腰高，却精致得像个手办。
敖烬用龙息把雪压实，冰晶瞬间凝固成半透明的壳，月光透进去，雪人里像藏了一条发光的小龙。
呦呦折两根松枝当龙角，又把自己的毛线帽扣在雪人头顶，退后两步，满意地拍手。
忽然，雪人胸口处鼓起一个小包，像心跳，又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轻轻撞击。
（五）
敖烬眯眼，指尖龙息暗涌。
鼓包静止，雪壳表面却浮现一道灰青纹路，细如发丝，却沿着雪人脊椎一路蜿蜒到雪地深处。
纹路尽头，指向他们来时的车辙——那道辙印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灰青色鳞片，正被落雪慢慢覆盖。
呦呦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问：“雪人里面，是不是也有龙？”
（六）
敖烬没回答，只把小姑娘抱起来，用风衣裹住她冻得通红的耳朵。
远处，车灯突然自己亮起，导航屏幕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跳出倒计时：
“距归墟潮起 71:00:00”
数字跳动的瞬间，雪人“啪”地裂开一道缝，缝里透出幽蓝冷光，像深海里睁开的眼睛。
风卷起雪粉，车灯的光柱里，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
似人似龙，背对他们，正一步步朝雪原深处走去，脚印却留在原地，像从未真正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