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陨核微光引异兆

破庙的梁上悬着半块霉变的幡布，风从缺角窗棂钻进来时，带着山雾的湿冷，扑在烛火上拧出青黄交错的光。陈书景蹲在供桌旁，指尖捏着玻璃皿里的陨石碎片——指甲盖大的碎块泛着极淡的青蓝，像把揉碎的星子锁在冻住的雾里，触着皿壁的指尖能觉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烫，和昨日在地宫暗格里摸到的凉截然不同。

“陈先生，磁场仪的指针还是乱跳。”小周抱着红木盒凑过来，盒盖没扣严，露出半根铜制共鸣腔，手背上煤渍还凝着黑，是昨天修矿灯时蹭的，指缝里卡着点煤渣，蹭在盒沿上留下道浅痕，“电池满的，线路也没断，会不会是这破庙里有啥……不干净的？”

陈书景没抬头，从白大褂口袋摸出法医旧手套——指缝磨出的毛边勾着点消毒水的淡味，是重庆医学院药房特有的气味，戴上去时能觉出布料贴在掌心的糙，像握着段不会说话的过往。他把磁场仪探头凑近玻璃皿，仪表盘红针“咔嗒咔嗒”撞着刻度盘，声儿脆得像在咬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不是不干净，是这石头的能量在变。昨天地道里它的光还是散的，现在聚成了小点，像是被什么引着往一个方向钻。”

话音刚落，门口抽旱烟的王老矿突然“呸”了口烟渣，烟锅子往枣木杖上磕，火星溅在青石板上，灭得快，只留下点焦痕。老人脸皱得像浸了水的老树皮，盯着院角枯黄的茅草：“陈先生别管啥能量，俺刚瞅着草里的老鼠都往外跑，尾巴夹得紧，爪子扒着土直哆嗦——山里活物精着呢，地底下要是有动静，它们比罗盘还准。”

小周往陈书景身后缩了缩，红木盒抱得更紧，盒角硌在肋下，疼得他倒吸口凉气：“王大爷，您是说……这底下有山精？”

“不好说。”王老矿拄着枣木杖站起来，杖头铜环叮当作响，映着烛火晃出细碎的光，“但俺们山里人有个说法，活物突然乱蹿，要么是要地震，要么是邪性东西要出来。你们看那烛火——”

几人抬眼，供桌上的烛火不知何时转成了青绿色，火苗歪歪扭扭的，竟朝着陨石碎片的方向倾，像被无形的手拽着往玻璃皿里钻。陈书景心里一紧，掀开红木盒时，指尖碰着里面的声波仪零件，铜制共鸣腔凉得硌手：“小周，把昨天地宫拆的铜芯给我，快！”

小周忙摸出铜制小圆柱，递过去时手还抖，铜芯在掌心滑了下，磕在盒沿上，发出“叮”的轻响。陈书景接过铜芯，飞快装到共鸣腔里，旋钮转动时带着点涩，他记得48章破红线阵时，510赫兹能干扰秘术，此刻指尖悬在旋钮上，突然想起母亲生前说的“万物皆有频率”，那是他还在医学院时，母亲在灯下缝手套时说的话，“等待是把不确定熬成确定的慢火”，此刻倒成了手里的旋钮。

声波仪“嗡”的一声轻响，青绿色烛火晃了晃，慢慢褪回橙黄，磁场仪红针也终于慢下来。小周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点笑，手背上煤渍蹭到盒盖，留下道黑印：“陈先生，您这仪器可真管用。”

“管用也只是暂时的。”陈书景把碎片放回盒里，扣盖时能觉出盒底传来的微烫，比刚才更明显了，“这石头的能量在涨，再这么下去，声波仪也压不住。沈副官和罗舵主那边，得快点有信。”

此时青溪镇电报局里，油墨味混着潮湿的霉味，缠在沈沛君的副官服上。他捏着黄纸通行证，指腹蹭过纸上“21军”的朱印，凉得像块冰。柜台后的老周戴着老花镜，手指悬在电报机上，指节泛白，时不时往门口瞟——穿黑短打的男人靠在门框上，帽檐压得低，腰间驳壳枪的木柄露出来，漆皮磨掉了块，像块疤。

“沈副官，发往成都张师长部？”老周声音压得轻，指尖在电报机按键上敲了两下，“嘀嗒”声脆得像碎冰——这是他俩的暗号，“有监视”。

沈沛君点头，把电报稿递过去，稿纸上“青溪治安不稳”四个字写得稳，却藏着暗语——“已获陨石线索”。他领口银表反光落在柜台上，晃得黑衣人眯了眯眼，沈沛君心里冷笑，面上却端着副官的威严：“张师长叮嘱过，加急发，耽误不起。”

黑衣人往前凑了两步，粗声粗气的，嘴里带着烟臭：“发啥电报？这年头通共党要掉脑袋！”

沈沛君转头，目光冷得像腊月的风：“义昌堂的兄弟？我是21军沈副官，奉李军长令办事，发封电报还要向你报备？”他故意提李军长，知道底下人没见过高层，果然见黑衣人愣了，又补了句，“要是耽误军务，你担得起？”

黑衣人摸了摸枪，没再上前：“那也得看电报内容。”

“军务你也配看？”沈沛君摸出块银元，拍在柜台上，声响脆得镇住了屋里的静，“老周，加急费，现在发。”

老周赶紧拿起电报稿，手指飞快敲着电报机，“嘀嗒”声在小屋里绕。沈沛君余光盯着黑衣人，见他盯着老周的手，没注意罗四海已经从后门绕了出去——罗四海戴着宽檐帽，帽檐遮了大半张脸，手里勃朗宁的枪柄攥得紧，指腹蹭过枪身的冷。

后院小窗开着条缝，里面传来黑衣人压低的声音：“……盯紧点，发完跟上去。”罗四海摸出薄荷锭子，含在嘴里，凉味顺着喉咙往下滑，提神。他轻轻推窗，趁黑衣人转身，猛地跳进屋里，胳膊勒住对方脖子时，左臂霜痕隐隐作痛，像有冰碴在肉里钻：“别出声，不然崩了你！”

黑衣人本想喊，却被勒得喘不过气，只能点头。罗四海把他拖进柴房，绳子捆得紧，嘴里塞了破布，又摸走驳壳枪，才悄悄回前门——此时老周刚敲完最后一个键，把电报稿叠好递过来：“沈副官，发完了，回执得等半个时辰。”

“不等了。”沈沛君接过稿纸，叠好塞进怀里，朝老周递了个眼神，“小心点。”

两人刚出电报局，罗四海就压低声音：“柴房捆了个活口，得快走，他同伙要来了。”话音刚落，就见几个黑短打往电报局跑，喊着“老三呢”，沈沛君和罗四海赶紧拐进小巷，墙根阴影凉得贴在背上，像块湿布。

回到破庙时，天已经擦黑，油灯的光在窗纸上晃。陈书景蹲在供桌旁，小周举着油灯，灯芯“噼啪”炸了个火星，落在供桌上，烫出个小黑点。王老矿在门口抽旱烟，烟锅子火星明灭，见他俩回来，忙站起来：“可算回来了！刚才老鼠围着红木盒转，俺用枣木杖打跑的，那老鼠眼睛红得像血。”

沈沛君把电报稿递给陈书景，油灯下字迹晃得虚：“发出去了，义昌堂起疑了，张师长明天该派援兵。”

陈书景看了眼，又递回去，指了指红木盒：“你们走后，碎片温度升了，还引活物。”

罗四海凑过去，想摸盒子，又缩了手：“埋了不行？”

“埋了也能被磁场找到。”陈书景摇头，“只能带着，尽快去敦煌。”

“邪物怕火。”王老矿磕了磕烟锅子，“试试用火烤烤？”

陈书景点头，小周赶紧递过油灯。就在油灯离盒子半尺远时，红木盒突然“嗡”的一声，盒盖弹开，陨石碎片的青蓝光亮得刺眼，光点聚成细线，朝着庙外延伸，像条发光的蛇。

“这是……引方向？”小周声音发颤。

沈沛君皱眉：“不能跟，李军长肯定设了陷阱。”

陈书景把盒盖好，用绳子捆了两圈：“先歇一晚，明天赶路。沈副官，你和罗舵主守夜，我再看看磁场仪。”

沈沛君点头，把枪递给罗四海：“我守上半夜。”

罗四海靠在柱子上，含着薄荷锭子，凉味在嘴里散。小周抱着红木盒，躺在草堆上，很快就睡着了，呼吸轻得像羽毛。王老矿坐在门口，烟锅子火星闪着，和远处的星子混在一起。

陈书景蹲在供桌旁，打开磁场仪，红针轻微晃动。他摸了摸红木盒，微烫还在，像揣了颗小太阳。夜风吹进来，带着山里的寒气，他看了眼怀表，指针指向后半夜，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狗叫声，越来越近——是义昌堂的猎犬！

陈书景心里一紧，刚要喊，就见红木盒突然发烫，盒盖“咔嗒”响了下，里面陨石碎片的光透过盒缝，朝着狗叫声的方向更亮了，像是在回应什么。他猛地站起来，叫醒罗四海：“不好，义昌堂的人追来了，而且……这碎片好像在跟他们那边的东西呼应！”

罗四海瞬间清醒，摸起枪，往门口走：“我去看看，你们准备走！”

油灯的光晃了晃，小周被惊醒，抱着红木盒发抖：“陈先生，怎么了？”

陈书景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庙外传来脚步声，还有黑衣人粗声的喊：“里面的人出来！不然烧了破庙！”

破庙里的静瞬间碎了，烛火又变成了青绿色，晃得人眼晕。陈书景攥紧声波仪，知道这一夜，注定熬不到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