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寒痕破影

黑影往前飘移时，矿洞地面的薄冰正顺着石缝疯长，像极了冻僵的蛇群，转眼就缠上罗四海的靴底。寒气透过皮革往骨缝里钻，他攥紧枣木杖的掌心沁出冷汗，左臂的霜痕突然发烫——那些蜿蜒的白纹竟顺着血脉往上爬，在手腕处绕成个圈，与黑影散出的寒气隐隐共鸣。“这东西的气跟霜痕是同源的，”罗四海喉结滚动了一下，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的力气正被黑影吸走，“它在吞活人的阳气，是矿难的亡灵聚成的！”

陈书景猛地按住声波仪的调节键，显示屏上的电量条细得像根游丝，绿色光带在抖动中随时要熄灭。他鼻尖萦绕着矿洞特有的霉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气，那是亡灵身上带的旧年矿难痕迹。“我调最高频试试！”他咬着牙把频率拨到650赫兹，仪器外壳传来轻微的震动，“沛君，门撑不住了，义昌堂的人肯定带了炸药！”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木石门框被撞得裂开细纹，碎石簌簌落在地上。门外的叫骂声混着炸药包的摩擦声钻进来：“再不出来，老子把这洞炸塌，让你们跟亡灵一起埋了！”沈沛君立刻退到门边，消音手枪的枪口对准门缝，另一只手摸出枚银元——银元边缘被她磨得发亮，是特科训练时练手感磨的。她把银元塞进插销缝，金属与木头咬合的脆响里，藏着几分孤注一掷：“小周，红木盒贴紧胸口，铜芯磕坏了，之前的阵就白破了。王伯，您跟在小周身后，等会儿冲出去时盯着他的脚，矿道碎石多。”

小周把红木盒往怀里又按了按，盒角的螺丝刀硌得肋骨发疼，却突然想起刚才残碑上的纹路——碎片边缘的刻痕和石碑缺口严丝合缝，像早就说好的约定。他抬头时，正撞见黑影朝罗四海扑来，黑雾裹着的寒气让矿灯的光都变模糊了，罗四海的枣木杖横在身前，破邪符刚亮起红光，就“嘶啦”一声烧成灰烬，灰屑飘在空气里，带着点焦苦的味。“普通符纸没用！”罗四海往后退了半步，撞到陈书景的肩膀，“这亡灵裹着三十七条命的气，比南山的阴物凶三倍！”

陈书景突然摸出兜里的残碑碎片，碎片在黑影的寒气里竟泛着淡蓝的光，像块浸了月光的冰。“碎片能感应它！”他把碎片递向小周，指尖的汗沾在碎片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你去贴石碑上，刚才你说纹路能对上，试试能不能引石碑的气！”

小周没敢犹豫，抱着红木盒往石碑跑。路过黑影时，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盒子震了一下——铜芯似乎在排斥黑影的寒气，黑影竟顿了顿，像被无形的墙挡住。这停顿不过半秒，却被沈沛君抓得精准，她听见门缝外传来拔插销的响动，立刻扣动扳机，子弹擦着那只伸进来的手飞过，打在石墙上迸出火星。“再敢动门，下一枪打穿你的手！”她的声音比矿洞的寒气还冷，可扣着扳机的指节却泛白——银元撑不了三分钟，门外的炸药随时会响。

罗四海趁机攥紧左臂的霜痕，疼得额角的青筋跳起来。他想起兄长罗三江失踪前，也曾提过“矿洞里的寒气能缠人”，那时他没当回事，现在才知道，兄长当年是被这股气缠上了。“陈法医！”他突然喊了一声，霜痕的白纹在火光下亮得刺眼，“把声波仪的高频打在霜痕上！我用霜痕的气反吸它，赌一把！”

陈书景心里一紧——这法子等于用罗四海的阳气当诱饵，弄不好霜痕会反噬，可现在没有别的路。他把声波仪的探头贴向罗四海的左臂，指尖能摸到霜痕传来的滚烫：“准备好了就说一声，高频会震得骨头疼。”

“说什么废话！”罗四海的声音带着疼，却没半分犹豫。

嗡鸣声突然炸开，像无数只蜜蜂钻进耳朵。声波仪的高频顺着探头钻进霜痕，白纹瞬间亮成一道光柱，直冲向黑影。黑影被光柱击中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黑雾里浮出十几个模糊的人影——有的穿着矿工服，有的戴着旧棉帽，都是民国二十年矿难的死者。他们在光柱里挣扎，细碎的低语飘进众人耳朵：“陨石……别用陨石……我们是被陨石吸了魂……”

可就在这时，声波仪突然“啪”地响了一声，屏幕彻底黑了。陈书景赶紧掀开后盖，一股焦糊味涌出来，里面的电容烧得发黑，像块烤焦的木炭。“仪器废了！”他把声波仪塞进法医包，心里沉得发慌——这是他们唯一的科学破阵工具，现在没了。

“碎片对上了！”小周的喊声突然传来。众人转头看去，残碑碎片已经贴在石碑上，纹路严丝合缝，像是原本就没分开过。紧接着，石碑亮起刺眼的白光，白光顺着地面漫开，把黑影困在中间。黑影在白光里缩成一团，黑雾越来越淡，那些矿工的人影渐渐清晰，他们朝着罗四海拱手，像是在托付什么。

“你们的仇，我们记着！”罗四海对着人影喊，“李军长想拿陨石再害人，我们绝不会让他成！现在跟我们冲出去，把义昌堂的人赶跑！”话音刚落，石碑的白光突然裹住黑影，变成一道白色气流，顺着门口飘去。

沈沛君立刻拔掉门缝里的银元，猛地推开石门。门外的义昌堂人刚举起炸药包，就被白色气流裹住，寒气顺着衣领往怀里钻，手里的刀枪“哐当”掉在地上，冻得直跺脚。“不想被冻成冰雕，就滚！”沈沛君举着枪，目光扫过人群，看见最后面有个戴棉帽的人，正偷偷摸向腰间的炸药引信——那是义昌堂的小头目，想同归于尽。

陈书景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铁棍扔过去，正好砸在小头目手上。铁棍落地时，他听见罗四海在身后喊：“快走！气流撑不了多久！”

众人跟着气流往外冲，小周抱着红木盒跑在最前面，矿道里的碎石硌得他脚疼，却不敢放慢脚步。可刚跑出十几步，他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膝盖磕在石地上，疼得他闷哼一声，红木盒摔在地上，铜芯在里面发出“哐当”的响。王老矿赶紧停下来扶他，捡起红木盒时，指腹摸到盒底的湿痕——是小周膝盖流的血，洇在木头上，像朵小小的枯梅。“快起来，别耽误！”王老矿把小周往身后推，自己举起枣木杖挡在后面，“你们先走，我拦着他们！这杖沾过清虚山的香火，还能撑会儿！”

“王伯！”小周想回头，却被沈沛君拽住了。她的手很有力，带着点枪茧的粗糙，“别回头，我们得走！王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罗四海和陈书景断后，勃朗宁的枪声在矿道里回荡，陈书景捡起地上的刀，劈向冲上来的义昌堂人。他不是练家子，动作有些笨拙，却没退后半步——声波仪没了，他不能再让同伴出事。

跑了约莫五十步，前面出现岔路口，左边是王老矿说的备用通道，右边通矿洞外。沈沛君刚想往左边跑，就听见身后传来王老矿的喊声：“往右边！左边被他们放了炸药，我刚才看见的！”

众人赶紧改道，刚跑过岔路口，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备用通道的石块往下塌，灰尘呛得人直咳嗽。陈书景回头，看见王老矿的身影被灰尘遮住，枣木杖的裂纹在火光下亮了一下，然后就没了动静。“你们去找张师长……”王老矿的声音从灰尘里传来，越来越弱，“告诉他……陨石在李军长的密室……”

小周的眼泪掉在红木盒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罗四海攥紧拳头，左臂的霜痕突然颤动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仇恨是寒刃，握得太紧要伤了自己，却也唯有它能破冰。“走！”他咬着牙，拉着小周往前跑，“我们活着出去，才对得起王伯！”

矿洞外的阳光很刺眼，众人跑出洞口时，都下意识地眯起眼。陈书景摸出怀表看了看，指针指向下午三点，离李军长的献祭日期只剩六天。沈沛君往远处的山路望，突然皱起眉：“那边有马队的影子，是义昌堂的人，他们绕去前面堵我们了！”

罗四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果然看见远处的山坡上，有十几匹马在跑，马背上的人背着长枪，正往滇西的方向去。“他们想截我们去滇西的路！”他的霜痕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烫意比之前更甚，像是在指向滇西的方向，“而且……霜痕在提醒我，滇西那边，还有比义昌堂更麻烦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小周抱着红木盒，把脸贴在盒面上，冰凉的木头让他冷静了些。他抬头看向众人，声音还有点颤，却比之前坚定：“我能跟上，我们现在就走，别让王伯白牺牲。”

陈书景把报废的声波仪放进法医包，摸出里面的残碑拓片。“这次去滇西不仅要找到张师长，还得解密这个拓片内容。”他把拓片递给罗四海。

沈沛君也站在一傍点点头，接着从口袋里摸出块干粮，分给众人：“先吃点东西，我们走小路去滇西，避开马队。记住，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分开——现在我们少一个人，都走不完接下来的路。”

众人咬着干粮，目光看向滇西的方向。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是碎石的路上，而远处的马队越来越近，霜痕的烫意越来越明显，滇西的风里，似乎已经飘来了新的危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