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监察使显圣的金光还没在天边完全散去，神魔公寓大厅里的气氛却已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小灵悬浮在半空，平时总是带着点嘲讽的小脸此刻板得死死的，赤瞳中奔腾的数据流快得几乎要溢出屏幕。
“麻烦了。”她冷冰冰地开口，手指在空中划拉，调出一个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图表和热搜榜单，“东岳大佬刚给我们站完台，对面水军就下场了。全网瞬间冒出三千七百多个话题，核心就一个——‘神明骗局’，专门针对昨天的封禅台香火复苏事件。”
她重点标红了一个直播间：“主阵地，‘破妄社’，主播ID‘知神子’。这家伙有点东西，不是无脑喷，用的是纯逻辑拆解。从群体心理学、环境能量共振、再到历史造假可能性，一条龙服务，把咱们的事儿包装成了一个精心策划的、利用人们心理需求和能量场效应的高级骗局。”
她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一丝厌恶：“最恶心的是，他们直播间有个隐藏机制。观众每发一条质疑的弹幕，每产生一点‘不相信’的念头，就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信力’被逆向抽取，正通过某种我们还没完全解析的阵法被收集走。这帮人，一边骂你是骗子，一边偷你的电！”
苏璃烟慵懒地靠在客厅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指尖正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闻言，她轻笑一声，将手机屏幕转向刚走进来的陈凡。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站在一个看似废弃图书馆或者讲台的地方，声音经过处理，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你们跪拜的，从来不是神，只是你们内心恐惧和欲望投射出的幻觉。所谓的庇护，所谓的显灵，不过是那个叫陈凡的异能者，利用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技术，编织出的一个庞氏信仰骗局。他用后来者的‘信仰’去填补先来者的期望，击鼓传花，直到泡沫破裂的那一天…”
苏璃烟狐媚的眼角微微上挑：“逻辑严密，证据链（虽然是伪造的）完整，情绪稳定，煽动性却极强。这水平，比天庭那些只会扣帽子的御史台老古板厉害多了。”
陈凡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眯着眼看完那段视频，非但没生气，反而咧嘴笑了。
“有点意思。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是个人才。”他吐掉烟，打了个响指，“那就让他继续说。咱们也开直播，不对线，不卖货，就讲故事。”
当晚，一个名为【诸神直播间】的新账号，没有任何预告，空降各大平台首页。
第一场，雅典娜主讲：《从特洛伊木马到星际外交——地缘博弈的智慧传承与神级视角》。
女神姐姐虽然神格只恢复了45%，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种源自骨子里的智慧与威严，配合严谨的考据（她甚至拿出了当年战争的真实影像碎片投影），加上超越时代的神级战略视野，瞬间引爆了整个知识区。弹幕全是【跪着听】【妈妈问我为什么给手机磕头】【这知识它不进脑子啊！】
第二场，敖冰月冷着脸登场，直播标题简单粗暴：《龙族呼吸法入门：健身塑形，延年益寿》。
她一句话不多说，直接演示。一招“寒渊吐纳”，直播间现场气温肉眼可见地骤降，摄像头甚至结起了淡淡的霜花！配合她那张冷艳绝伦的脸和完美的身材曲线，弹幕直接疯了：【姐姐杀我！】【这空调费省了！】【教练我想学这个！】【老婆！（被禁言）】
第三场，苏璃烟压轴。她换上了一身相对保守（对她而言）的衣服，直播标题更是劲爆：【坦白局：我是九尾狐妖，直播三年，没骗过你一分钱。】
她直接把过去三年的直播流水、打赏明细、带货订单全部投影出来：“打赏买火箭升级设备？行，明码标价。刷礼物求我用法术帮你牵姻缘？退！这钱不收，也办不到。不是我清高，是规矩不能坏，坏了要挨雷劈。”
她甚至拿出了一支她带货卖爆的口红，当场试色，和官方色卡做对比：“色号差一度，假一赔十！不，赔双倍！狐狸精也要讲职业道德！”
真实，太真实了！真实的甚至有点离谱！
观众们哪见过这场面？神仙妖怪跟你玩坦诚？信任值和好感度蹭蹭往上涨！
然而，就在人气和信任值达到顶峰的瞬间——
小灵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在陈凡脑海炸响：“不对！‘怀疑之力’浓度超标！那个‘知神子’根本没停！他在用一件叫‘破妄笔仙’的法器引导进入我们直播间的观众进行所谓的‘理性解构’！每一条‘我不信’‘太假了’‘肯定是特效’的弹幕，都在凝结成实质性的‘破神钉’雏形！目标是所有出镜的神魔！”
话音未落！
正在直播的画面猛地一阵剧烈扭曲、雪花闪烁！
一行如同用鲜血书写、充满了怨毒和冰冷气息的字，强行覆盖了直播画面：
“虚假的共情，廉价的情感操控——你们此刻的感动与信任，不过是高等生物释放的信息素对低维心智的天然诱导。可怜。”
这行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刚刚还被真诚打动的观众瞬间动摇了。
【好像…有点道理？】
【是啊，凭什么他们这么强还来直播？】
【细思极恐…】
【取关了取关了，差点上当！】
信任值曲线如同跳水般断崖式下跌！
后台的苏璃烟和雅典娜都皱起了眉头，敖冰月更是气得龙角都快冒出来了。
陈凡盯着那疯狂下跌的数据面板，脸上却没有任何焦急，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古怪的笑容。
他拿起对讲器，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通知所有人员，原定的圆满收官直播取消。”
“给我加更一场…就叫‘神明坦白夜’特别节目。”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城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声音低沉，却仿佛能穿透屏幕，抵达每一个正在动摇的观众心中：
“你说神不存在？说一切都是骗局？说感动是操控？”
“好啊。”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
“…这些被你们称为‘不存在’的家伙，为了守护这点你们或许不屑一顾的‘人间烟火’，愿意低头到什么程度。”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城市上空，无人注意的夜空深处，乌云悄然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缓慢旋转的、散发着冰冷质疑气息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正对着神魔公寓楼顶那根微微发光的信号塔。
那并非自然的云，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神通法术。
那是…由亿万人的怀疑和否定，凝结成的——
“疑之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