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凤唳九霄·破阵夺运

沈清歌抱着那冰冷的乌木盒，如同抱着一块寒冰，却灼烫着她的心。她不顾一切地冲出密室，身后传来幽狸干脆利落的结果掉那疯狂宫女的轻微闷响，以及随即跟上来的迅捷脚步声。

外面的雷声一声响过一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撕裂苍穹。那道自观星台冲起的血色光柱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粗壮妖异，将漫天银蛇闪电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红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仿佛整个皇宫的气运都在被强行抽离、扭曲！

“主子！”幽狸追上，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阵法已启，我们必须更快！”

“知道！”沈清歌咬牙，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内力都灌注于双腿，朝着观星台的方向发足狂奔。夜行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的脸色因力竭和心急而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沿途遇到的零星宫女太监早已被这天地异象吓得魂飞魄散，要么瘫软在地，要么抱头鼠窜，根本无人顾及这两道飞驰的黑影。

越是靠近观星台，那股邪恶的能量威压就越发强大，几乎令人窒息。沈清歌感到怀中的乌木盒似乎在微微发烫，与远处的血光产生着某种诡异的共鸣。

“走这边！”幽狸忽然拉住她，拐入一条更隐蔽的甬道，“正面守卫太多，我们从观测平台的侧下方攀上去！”

这是唯一的捷径，也是最危险的路。观星台高耸陡峭，平日唯有内部楼梯可上，外部光滑如镜，几乎无处着手。

但幽狸早有准备。她再次射出飞爪，这一次的目标是观测平台下方一处突出的石雕螭首。飞爪精准扣住，她试了试力道，低声道：“主子，我先上，拉您上去！”

“不必！我能行！”沈清歌拒绝，这个时候，多一分重量就多一分风险。她将乌木盒用腰带紧紧缚在身后，深吸一口气，抓住绳索，凭借惊人的臂力和技巧，与幽狸一前一后，如同两只灵巧的壁虎，迅速向上攀爬。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终于砸落，瞬间将两人淋得湿透，石壁也变得湿滑无比。下方传来侍卫们因异象而发出的惊呼和奔跑声，更添紧张。

终于，两人悄无声息地翻上了观测平台的外围栏杆，伏在阴影之中。

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沈清歌也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观测平台已被一个巨大的、用鲜血绘制的诡异阵法笼罩！阵法中心，正是那尊“璇玑玉衡”仪器，此刻仪器上的日月星辰符文正散发着与天上血光同源的光芒，疯狂抽取着汇聚而来的能量。

太后王娘娘站在阵法核心，她早已脱去了平日素雅的宫装，换上了一身繁复诡异的黑色祭袍，上面绣着扭曲的星辰与恶鬼图案。她披头散发，手持一柄白骨制成的短杖，脸上充满了狂热与贪婪的扭曲表情，口中吟诵着晦涩古老的咒文。

她的脚下，躺着几名身穿黑袍、心口被洞穿、显然已被献祭的男子，他们的鲜血正汇入阵法，成为能量的一部分。

而萧衍——

沈清歌的心猛地被揪紧！

萧衍被四根漆黑的、刻满符文的金属长钉，死死地钉在“璇玑玉衡”正前方的青铜柱上！长钉贯穿了他的手腕和脚踝，鲜血汩汩流出，沿着青铜柱上的凹槽汇入下方的阵法之中！

他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唇边挂着血丝，显然已是昏迷状态，但眉宇间依旧凝聚着巨大的痛苦和一丝不屈的意志。至阳的帝王之血，正是这邪术最核心的祭品和引子！

“陛下！”沈清歌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幽狸死死捂住了嘴。

“主子，冷静！”幽狸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阵法已成，强攻必遭反噬！必须先破阵眼！”

沈清歌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幽狸说得对，此刻冲上去，不仅救不了萧衍，两人都会瞬间被阵法之力碾碎。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全场，大脑在极度的愤怒和担忧中飞速运转。阵法……阵眼……除了那“璇玑玉衡”和萧衍的帝王之血，必然还有一个维系和放大这一切的媒介！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太后手中那柄白骨短杖顶端镶嵌着的一颗幽暗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色晶石上！

是了！就是它！那才是操纵和放大阵法的核心法器！那紫檀木罗盘或许只是辅助定位和汇聚星煞之力的器具，而这白骨杖和黑晶石，才是真正的控制中枢！

只要毁掉它！

就在沈清歌心念电转之际，太后似乎完成了某一阶段的吟唱，她高举白骨杖，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成了！就要成了！萧氏的江山气运，尽归我手！吾儿即将成为这天下永恒之主！哈哈哈哈哈——”

吾儿？她口中的吾儿是谁？！不是萧衍？！

沈清歌来不及细思，太后已将白骨杖猛地顿向地面，那顶端的黑晶石爆发出更加浓烈的幽光，整个阵法的血芒随之大盛，疯狂地抽取着萧衍的鲜血和生命力！萧衍的身体甚至开始微微抽搐！

不能再等了！

“幽狸！”沈清歌猛地扯下背后的乌木盒，塞给幽狸，“我去吸引她注意，你想办法毁掉她杖头的黑晶石！”

“主子！您的身体！”幽狸急道。沈清歌内力未复，直面正处于阵法力量核心的太后，无异于自杀！

“这是命令！”沈清歌眼神决绝，不容置疑，“机会只有一次！”

话音未落，她已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从阴影中跃出，手中扣着的最后几枚淬毒银针，毫不留情地射向太后周身大穴！

“妖妇！住手！”

太后的狂笑戛然而止。她似乎完全没料到此时会有人闯入，更没料到会是沈清歌！她惊愕地回头，手腕一抖，白骨杖划出一道幽光，轻易荡开了那几枚银针。

“是你？！你这贱人竟然没死？！”太后眼中闪过极大的震惊，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和愤怒取代，“也好！正好用你的阴煞之魂，来中和这至阳血气，让我的术法更完美！”

她挥动白骨杖，一道血色能量如同毒蛇般射向沈清歌！

沈清歌内力不济，根本无法硬接，只能凭借杀手的本能和超绝的身法，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那血芒擦着她的肩膀掠过，击打在后方栏杆上，坚硬的汉白玉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好可怕的力量！

沈清歌被那能量的余波震得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差点吐血。她强压下不适，不断变换方位，利用平台上巨大的观测仪器作为掩体，与太后周旋，每一次躲避都惊险万分，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垂死挣扎！”太后狞笑，不断挥动白骨杖，一道道血芒追击着沈清歌，将她逼得狼狈不堪，险象环生。太后的注意力被彻底吸引了过来。

就是现在！

一直潜伏在阴影中的幽狸，如同最耐心的猎豹，抓住了太后一次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微小间隙！她身形如同鬼魅般掠出，目标并非太后本身，而是她手中白骨杖顶端那颗幽暗的黑晶石！她手中的匕首凝聚了全身功力，直刺而下！

太后毕竟年老，且大部分心神沉浸在操控阵法和追击沈清歌上，待到察觉背后恶风袭来，已然慢了一瞬！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平台！

幽狸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中了那颗黑晶石！虽然未能将其彻底击碎，却令其表面瞬间布满了裂纹！

“啊——！”太后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仿佛那一刀刺中的是她的心脏！白骨杖上的幽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整个血色阵法随之猛烈震动，光芒乱闪，那抽取萧衍生命力的血芒骤然中断了一下！

反噬之力袭来，太后噗地喷出一口黑血，身形踉跄后退，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疯狂的愤怒：“你们……竟敢毁我圣器！！”

机会！

沈清歌眼中寒光爆闪，完全不顾自身伤势，将最后一丝内力灌注于双脚，身形如电，直扑被钉在铜柱上的萧衍！

与此同时，她朝幽嘶声喊道：“盒子！”

幽狸反应极快，瞬间明白过来。她猛地将手中一直抱着的乌木盒狠狠砸向那布满裂纹的黑晶石！

“不——！”太后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因反噬而动作迟滞了一瞬！

“砰！”

乌木盒重重砸在黑晶石上！那本就濒临破碎的晶石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轰然炸裂开来！

无数黑色的碎片四溅飞射！

“啊——！！”太后发出了更加凄厉绝望的嚎叫，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般瘫软下去，七窍中都流出黑色的污血！那柄白骨杖也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败无比。

核心法器被毁，巨大的阵法如同失去了支撑，血光疯狂倒卷，发出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那些由鲜血绘制的符文寸寸断裂，消散在空中！

反噬之力排山倒海般涌向作为施术者的太后！

“噗——！”她又连喷数口鲜血，身体剧烈抽搐，脸上 rapidly 布满黑紫色的诡异纹路，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看是活不成了。

阵法被迫，能量失控爆裂，整个观星台都在剧烈摇晃！

“主子！快走！这里要塌了！”幽狸急声喊道，避开一块掉落的碎石。

沈清歌已然冲到萧衍身边。看着他被长钉贯穿、鲜血淋漓的手腕脚踝，她的心如同被刀绞一般。她咬紧牙关，握住一根黑钉，运起残存的内力，猛地向外一拔！

“呃！”昏迷中的萧衍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鲜血喷涌而出。

沈清歌飞快地点穴为他止血，又以最快的速度拔掉了另外三根钉子！剧烈的疼痛让萧衍从昏迷中短暂苏醒，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映入了沈清歌那张满是雨水、汗水、焦急和心疼的脸庞。

“清……歌……”他虚弱地吐出两个字，眼中闪过难以置信和一丝安心，随即再次陷入黑暗。

“陛下！”沈清歌一把抱住他软倒的身体，感受到他微弱的脉搏和冰冷的体温，心急如焚。

“轰隆！”又一声巨响，观测平台的一角开始坍塌！

“走！”幽狸冲过来，帮沈清歌一起架起昏迷的萧衍，艰难地避开不断掉落的砖石，朝着平台的边缘冲去。

下方，终于察觉到上方巨变的赵擎天正带着黑甲卫试图强行冲上来，却被混乱的能量和掉落的杂物阻挡。

风雨更大，雷电稍歇，那冲天的血光已然消失，只剩下残破的阵法和不绝的爆炸声。

沈清歌与幽狸架着萧衍，来到平台边缘。下方是数十米的高空。

“跳！”沈清歌没有丝毫犹豫。留下必死无疑，跳下去尚有一线生机！

幽狸点头，三人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袭来，狂风刮过耳畔。

沈清歌紧紧抱着萧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目光却看向下方急涌而来的黑甲卫和闻讯赶来的更多侍卫。

她知道，这一跳，生死难料。但无论如何，她救下了他。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看到一道熟悉的青衫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掠过人群，朝着他们坠落的方向疾驰而来……

是……顾清风？

随即，沉重的撞击感传来，她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