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物流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室。
与其叫会议室，这里更像个三流棋牌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茶垢与廉价香烟混合的馊味。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桌面上被烫出了一圈圈深浅不一的杯印。
江澈到的时候，总经理周德发，正领着一众“高层”在门口列队恭候。
周德发五十出头，地中海发型油光锃亮，挺着个标准的酒肉肚，脸上堆砌的笑容，热情到虚伪。
“哎呀，江董！您可算来了！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他身后，站着七八个年纪相仿的男人，个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看江澈的眼神里，三分客气，七分审视，还藏着一丝懒得掩饰的轻蔑。
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
苏董推出来顶锅的倒霉蛋罢了。
江澈身上就一件普通的白T恤，一条水洗牛仔裤，双手插在兜里，嘴里还嚼着口香糖，跟这群人的画风格格不入。
他越过热情得有些过分的周德发，径直走到主位上，一屁股坐下。
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一声呻吟。
江澈的视线在桌上摆好的、崭新的茶具上扫过，又瞥了眼旁边饮水机里微微泛黄的水桶。
他没说话。
只是从兜里掏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啪”的一声，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
这个动作，让周德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会议室里的气氛，登时微妙起来。
“行了，开始吧。”江澈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声音懒洋洋的。
“我时间有限。”
周德发喉结滚动了一下，连忙打开面前的笔记本，开始念稿。
那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感情，内容却空洞。
无非就是全球经济下行、市场疲软、行业内卷……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们亏钱，不是我们的锅，是世界的错。
周德发刚念完，运输部的王总立刻接上，一脸的苦大仇深。
“江董，您是不知道啊！我们手下那批车，最年轻的都跑了八十万公里了！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罚款都够我们喝一壶的！”
仓储部的李总也开始倒苦水。
“是啊江董，还有我们的仓库，下雨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单子根本接不到！”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会议室里顿时充满了抱怨和推诿。
他们不是在汇报工作。
他们是在集体哭穷，是在给江澈打预防针。
看，这公司已经烂到根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这个新来的娃娃，最好安分守己，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一起混到年底，别瞎折腾。
江澈全程没说话，就靠在椅子上，低头专注地玩着手机。
高层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色，嘴角的讥讽越来越浓。
看吧，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
终于，所有人都说完了。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江澈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的清脆声音。
周德发等了半天，看江澈还没反应，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江董？您……有什么指示？”
江澈头也没抬。
“王总。”
被点到名的运输部王总愣了一下。
“车队老旧，维修费高？”江澈的声音依旧懒散。
“是……是的。”
“上个月，三号车队报修，维修费三十七万。”
“采购单上，买了二十个德国进口的发动机喷油嘴。”
江澈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仿佛只是关掉一个广告弹窗。
“你只换了十二个。”
“多出来的八个，去哪了？”
王总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冷汗瞬间浸湿了衬衫的后领。
“这……这个，可能是统计失误……”
江澈没理他，视线飘向仓储部的李总。
“李总，仓库漏雨，接不了高端单子？”
“对！千真万确！”
“那城西七号仓，最高规格的军工级恒温恒湿仓，为什么被你拿来存放公司的废旧轮胎和过期报纸？”
江澈抬起眼，第一次正眼看他。
“每个月五万块的‘场地维护费’……”
“是维护轮胎，还是维护你那个月五万块的‘零花钱’？”
李总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江澈的目光，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每点一个人的名字，就像刽子手在点名。
“人事部的张主管，你儿子上个月在夏威夷度假的头等舱机票，是从行政部的办公经费里走的账。”
“财务部的刘副经理，你小舅子开的那家‘永发五金店’，今年已经从公司拿走三百二十万的‘物料采购款’。”
江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我想问问，什么螺丝钉，十万块一个？”
他每说一句，就有一个人的脸色白上一分。
到最后，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刚才还怨天尤人的高层们，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汗流夹背。
他怎么会知道的？！
这些账目，他们做得天衣无缝！连集团派来的审计团队都查不出问题！
这个年轻人，才来第一天！
江澈把手机往桌上一丢。
“烂，是真烂。”
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那块落满灰尘的白板前，随手拿起一支快没水的记号笔。
“不过，还能抢救一下。”
他在白板中央，画了一个潦草的方框，写下四个字：【智能中枢】。
然后，他从方框拉出几条线，速度快得像在画符。
“第一，仓储。所有仓库，全部进行无人化改造。货车到港，机械臂自动卸货，AGV矩阵通过激光雷达导航，将货物精准送上货架。从入库到出库，全程，不需要一个人。”
他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勾勒出无人仓库的草图，那些线条和符号，在场的没人能看懂，但他们能听懂江澈话里的意思。
一个高管没忍住，嗤笑出声。
“江董，您这是在讲科幻故事吗？无人仓？那得多少钱？集团会批吗？”
江澈画图的笔尖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高管的声音戛然而止，嘴巴张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江澈转回头，继续画。
“第二，分拣。引进全自动高速分拣矩阵。包裹通过传送带，工业视觉识别条码，对应的挡板自动弹出，一小时，处理二十万件。效率是现在的三百倍。”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差错率，是零。”
“第三，运输。所有货车，全部加装‘高效能源驱动’模块和‘神级路径规划’系统。系统会根据实时路况、天气、车辆载重，自动规划最优路线，精确到秒。司机唯一要做的，就是握好方向盘。”
白板上，一张充满了超前概念的未来物流网络蓝图，逐渐成型。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看傻了。
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他们一辈子都在跟柴油、汗水和手写账本打交道，何曾想过，物流，还能这么玩？
这是异想天开。
这是天方夜谭！
但不知为何，看着白板上那张狂乱却又逻辑清晰的草图，和那个从容不迫的年轻人，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心里竟升起了一丝荒诞到极点的期待。
万一……
万一他不是在吹牛呢？
江澈画完最后一笔，将记号笔扔回笔槽，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就是苏氏物流的未来。”
他环视一圈，看着那些呆若木鸡的脸。
“看得懂的，留下。”
“看不懂的，自己去人事部领N+1，滚蛋。”
说完，他没再看这群人一眼，摸出手机，给夏晚晴发了条消息。
【挂招聘。算法、机器人、计算机视觉，有多少要多少。薪资，按市场价后面加个零。】
然后，随口对已经石化了的周德发说了一句。
“对了，下周，澈云科技的第一批原型机，会送到城西七号仓。”
“你们派人接收一下。”
周德发浑身猛地一震！
澈云科技？！
就是那个一周之内用黑科技搞垮天顶集团技术封锁的神秘公司？！
原来……
他看着江澈那懒散的背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叮！来自苏氏物流高层集体的‘认知颠覆’与‘极致恐惧’，怨念值+8888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