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过后,许惠和季冬梅牵着萌萌的小手走进小卧室。三人穿着同款的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脚上穿着白底碎花毛圈袜配可爱拖鞋,远远望去,像三个圆滚滚的粉红色团子,透着温馨的稚气。
厨房里,周立伟和林峰搭起了流水线——周立伟清洗餐具,林峰负责收纳。水流哗哗声中,周立伟一边刷着盘子,一边低声道:“林峰,昨天说的那些事里,还有些隐情没跟你讲。主要是怕你惠姐担心,冬梅也跟着操心,更怕萌萌这孩子受影响,她还在上幼儿园,不能让她为这些事担惊受怕。”
林峰手里拿着擦碗布,静静听着。
“七年前我30岁,转业到北方航空当直升机机长,你那时候22,就跟着我搭档,负责周一周五接送海岛科研人员,周末双休。”周立伟的声音透过水声传来,“13年年底,梁州区那个组织部部长找到了我,说是代表三爷爷来看我。呵,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一根棒棒糖就能糊弄过去?北方航空是超级央企下属的大型国企,我虽说不在部队了,但转业手续上的公章、和公司签的合同,都是实打实的保障。”
“周哥,我看他名义上是探望,实际上是来传‘圣旨’的吧。”林峰插了一句。
“没错,我当时就这感觉。”周立伟关掉水龙头,擦干手,“我还没开口,他就说:‘立伟啊,你三爷爷希望你多为梁州区山区的孩子想想。你在北方航空飞直升机,年薪30万,可那些孩子每天还在盘算着多搂点柴火、能不能吃饱饭。你飞过瘾了,就该去扶贫办了,结了婚也不是理由。’”
他冷笑一声:“说白了,我早料到有这一步。十有八九是来试探态度的,而且这态度还得按三爷爷的意思来。”
林峰继续擦着盘子,没说话,只示意他继续说。
“后来那部长还跟我说,”周立伟的语气沉了沉,“三爷爷当年因为我和你惠姐结婚的事,在区委办公楼里差点出意外,还骂他和财政局局长不会办事,让陆航团抢了先,不光批了婚事,还在部队办了婚礼。他说,要是当时三爷爷真在区委办公楼里出了事,别说梁州区委班子,就连星城市委班子都得被撸一遍——毕竟梁州是星城的辖区。”
“这话明着是说事情严重,区委市政府都脱不了干系,暗地里呢,是想让我感恩戴德,觉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该顺着他们的意思,放弃现在的工作,去扶贫办。”
林峰停下手里的活,问:“周哥,那你当时是什么态度?”
周立伟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重了些:“还能有什么态度?只能打太极。他说希望我飞过瘾了就去扶贫办,我就告诉他,这事儿我说了不算,马书记说了不算,就连央企国航说了都不算,得上报民航总局层层审批才行。”
“他还提,说区政府垫付了三爷爷的医疗费,保住了人,觉得我欠了人情该还。”他接着说,“我就跟他讲,我和许惠结婚是部队批准的,结婚申请白纸黑字受法律承认,民政局有记录。三爷爷在区政府办公楼出事,区政府本就有责任承担费用——不出事怎么都好说,出了事谁也跑不了。就像幼儿园老师出了师德问题,教育局局长都得写检查,何况是退休老干部在政府办公楼出事,这是你们的责任,跟我没关系,我可没和他有过实质性冲突。”
“那组织部长怎么说?”林峰追问。
“他说老爷子早料到我会这么说,还扯什么‘毕竟是你三爷爷,你也是周家人,有血缘关系,哪能说切割就切割’。”周立伟冷笑,“我当时就回他,我是转业飞行员,不是教育口的人。他又提,‘你媳妇许惠不也是都汇府小学的老师吗?’我直接告诉他,许惠是星城区教体局的编制,跟梁州区教体局没关系。”
“他这才算是败下阵来,可还贼心不死,说想让我帮个小忙。”
林峰皱起眉:“什么小忙?”
“哪是什么小忙。”周立伟把洗好的盘子递给林峰,语气里带着火气,“他说我和许惠结婚了还没孩子,让我跟许惠散了,跟他女儿结婚——说白了,还是想把我往扶贫办逼!”
“我当时就压不住火了,告诉他:‘叫你一声部长是给你面子,你还真当回事了?要不然你狗屁都不是!’”周立伟的声音陡然拔高,“幸亏马书记不在这儿,她可是陆航飞行员出身,最烦你这种人。别说是我,马书记给你一嘴巴子都算给你面子,还嫌脏了手!再说了,我的婚姻大事、北方航空的人事安排,连市委组织部长都插不上嘴,轮得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
“我让他回去转告三爷爷,有事儿找北方航空的马鸿云书记说去。别看他是正处级区委组织部长,在北方航空面前狗屁都不是!”
“结果那家伙碰了一鼻子灰,居然当着我的面给三爷爷打电话,明摆着是示威——意思就是你背后有马鸿云书记,我背后有我班主任,也就是你三爷爷,他的话你敢不听?”周立伟攥紧了拳头,“他还说,三爷爷当过教办主任,别说梁州区政府,星城市政府里都有他的学生,让我赶紧飞过瘾了去扶贫办报到,不然就叫三爷爷亲自来跟我谈,‘我做不了你工作,他还做不了?’”
林峰追问:“那后来呢?”
周立伟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关上柜门:“后来那组织部部长再没找过我。按他的话说,我这是不识抬举;在三爷爷眼里,怕是觉得我放着‘前途’不领情。可哪是什么前途?我在梁州区没任何根基,真按他的想法,和你惠姐离婚、跟他女儿结婚,进去了也不过是夹在北大帮和教育帮之间的炮灰。”
他冷笑一声:“你知道吗?财政局局长的岳父是星城市委副书记,组织部部长的亲爹是江北省二号人物,全是盘根错节的政治资源。梁州虽说05年就改成区了,属星城市区,但以前县级市的那套人情世故还在。你再有本事,没人脉融不进去,寸步难行。”
林峰咋舌:“没想到里面这么复杂。”
“可不是。”周立伟靠在操作台上,“梁州那地方,混得好的就三类人:体制内的,爹妈祖辈都在圈子里;承包商,土方、园林、房地产这些油水大的行当,本地人靠着关系能挣够三代人的钱;还有地头蛇,开KTV、棋牌室的。这三类人在当地就像婆罗门,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他话锋一转:“当时我在北方航空当机长都三个月了,和你搭档接送科研人员的流程熟得不能再熟,准时上下班,周末双休,我年薪30万,你15万,央企的稳定日子过得好好的,犯不着冒风险转型,去扶贫办那种水深的地方。”
林峰忽然想起一事:“周哥,19年咱们两家去过的梁州区航空基地,我听说11年开工时地头蛇去闹事,被连锅端了,这是咋回事?”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周立伟眼神一凛,“航空基地是牵扯战争和地方应急的国家级工程,大多配有机场。要是被地头蛇搅得工程停摆,就不是扫黑除恶的事了,那是反恐——武警、解放军都会出动,弄不好直接动家伙。收拾干净他们,当地班子还得因为扫黑不力被撸一圈。”
林峰恍然大悟。航空基地不光是培训飞行员的地方,关键时刻能起降军用飞机,那帮地头蛇是实实在在踢到了铁板。
厨房北窗的绿岛风换气扇还在转,五片扇叶带着滚珠轴承的嗡鸣,将湿气和热气吸入,顺着金属箱体的百叶窗排向室外。仿佛那些积压多年的压力,也跟着这股气流钻出厨房,消散在清朗的空气里。
小卧室里,暖意融融。萌萌抱着被珊瑚绒毛巾被裹得严实的毛绒小花,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齐肩的毛线头发柔顺亮泽,小花那双针织眼睛仿佛正温柔地望着她。萌萌自己穿着珊瑚绒连衣裙,裹在白底碎花毛巾被里的小脚还套着一双她不再穿的白袜子,整个人像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可爱得紧。
“阿姨,小花我给你包好啦,你是小花的妈妈哦。”萌萌把小花递向季冬梅,声音软软糯糯的。
季冬梅笑着接过来,轻轻抚摸着小花的绒毛:“萌萌真乖,阿姨现在就是小花的妈妈啦。你看你把小花包得多好,像个小婴儿一样。”
“阿姨,你照顾小花肯定很累吧,我帮你照顾呀,你多休息休息。”萌萌仰着小脸,眼神里满是认真。
一旁的许惠忍不住笑道:“萌萌能帮着照顾阿姨和小花,妈妈很高兴,可也怕你累着呀。”
“妈妈,我不累!”萌萌说着,凑过去在许惠脸颊上亲了一下,“亲亲妈妈就不累啦。”
许惠被亲得心头一暖,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萌萌亲得妈妈可舒服了。不过你看,阿姨一个人照顾小花多辛苦,萌萌乖,妈妈在这儿陪着你,咱们一起帮阿姨照顾小花好不好?”
萌萌懂事地点点头,从季冬梅怀里接过小花,小心翼翼地解开裹着的毛巾被。小花穿着迷你款的珊瑚绒连衣裙,脚上套着萌萌穿过的白色花边袜子,模样憨态可掬。萌萌把小花抱在怀里,隔着裙子轻轻揉着它毛绒绒的肚子,柔声说:“小花乖哦,姐姐给你揉揉小肚子。妈妈照顾你太辛苦了,以后姐姐照顾你,还会给你洗袜子洗衣服呢。”
季冬梅看着她有模有样的小模样,眼眶微微发热:“萌萌,小花有你这么好的姐姐给它揉肚子,肯定觉得特别幸福。”
萌萌仰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阿姨,小花是小宝宝呀,要是拉肚子把尿布弄脏了就不好了。我给它揉揉肚子,它就不会闹肚子啦。”
“嗯,有萌萌照顾得这么仔细,小花肯定健健康康的,不会闹肚子。”季冬梅笑着回应着。
萌萌抱着小花,小大人似的念叨:“小花乖,姐姐给你检查检查。要是尿湿了、弄脏了,可不能让妈妈动手,妈妈刚有你,得好好歇着,姐姐给你洗。”说着,她小心地脱掉小花的粉红色珊瑚绒平角小内裤,露出包着尿布的小屁股。见尿布依旧雪白干净,她这才放了心,重新给小花穿好内裤,把它抱在怀里,像抱着真正的小婴儿一般轻柔。
季冬梅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轻声说:“萌萌,阿姨真的太需要你了。阿姨是小花的妈妈,可现在没力气抱它,特别需要你帮着哄。小花可乖了,不会随便哭闹,也不会弄脏尿布。你帮阿姨带一会儿好不好?阿姨得好好休息,要是休息不好,阿姨会哇哇哭的,小花也会跟着哭,说不定还会尿湿尿布、闹肚子,把小内裤都弄脏,就不漂亮了,还得让你辛苦洗,多累呀。”
萌萌凑过去亲了亲季冬梅的脸颊,奶声奶气地说:“阿姨的脸肉肉的,我不让你哭,也不让小花肚子捣乱。我帮你带小花,你好好休息。”
一旁的许惠看在眼里,柔声道:“萌萌乖,妈妈先帮你抱着小花,你去好好照顾阿姨。”
萌萌懂事地把小花递给许惠,叮嘱道:“妈妈,小花睡着了,别吵醒它。”
“放心吧,妈妈会小心的。”许惠应着。
萌萌跑到季冬梅身边,先给她戴上纯棉兔子耳朵帽子,说:“阿姨,屋里开着空调,别着凉啦。”说完又蹲下身,轻轻揉着季冬梅穿着白底碎花毛圈袜的脚,“阿姨带小花肯定累坏了,我给你揉揉脚。袜子要是臭了,我给你洗,再换一双新的,你躺着就好。”
季冬梅心头暖暖的,笑着说:“萌萌真好,阿姨正好有点困了,想休息呢。”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静静地看着萌萌给自己揉脚,那双套着白底碎花毛圈袜的脚,在萌萌手下像一对温顺的小白兔,满是温馨。
许惠温柔地用毛巾被把小花裹好——裹住它穿着萌萌旧花边袜的脚,还有那身小小的珊瑚绒连衣裙,抱在怀里轻轻哄着,仿佛抱着一个真正的婴儿。
萌萌揉着脚,还隔着袜子闻了闻,认真地说:“阿姨,我检查过啦,袜子不臭,不会熏到小花的。我揉好就陪你一起睡。”
“好呀萌萌,”季冬梅轻声说,“阿姨现在动不了,可想搂着你睡呢,萌萌乖,让阿姨搂着你。”
许惠看着这一幕,眼里闪烁着温柔的光。她见萌萌和季冬梅并排躺下,三人穿着一样的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脚上都是白底碎花毛圈袜,便拿起白底碎花珊瑚绒毛巾被,一边抱着小花,一边轻轻盖在她们和自己身上,然后挨着她们躺下。
小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微风拂过的轻响。萌萌依偎在季冬梅怀里,许惠抱着“熟睡”的小花躺在一旁,温暖的气息在毛巾被下悄悄流淌。
阁楼客厅里,美的冷静星三匹变频方柜机正平稳运行,左右导风板固定在90度角,将凉风远远送向各处。周立伟和林峰隔着茶几相对而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茶海上整齐摆放着茶壶、茶杯,旁边还放着一碟点心。
周立伟呷了口茶,开口问道:“林峰,你知道后来组织部部长走了之后,北方航空做了什么处理吗?”
林峰皱了皱眉:“我听人事主管说,给你下了内部红头文件,好像还有个处分。周哥,我一直没明白,明明你是受害者,怎么还得受处分?”
“这一步看似是我吃亏,实则是以退为进。”周立伟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轻轻点着,“能这么走,是因为占了几个关键节点。”
林峰凝神听着,没有插话。
“首先,我13年从陆航转业时刚过30岁,那时候北方航空的直升机公司刚购置了大批直升机,正缺有经验的飞行员,属于‘马齐人不齐’的阶段。他们急需熟手,能省去一大笔培训成本。我在陆航飞米171出身,去了就能上手,那会儿就跟你搭档上了——你才22,咱们一起负责周一周五接送海岛科研人员,正常双休,配合得很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二,北方航空是央企国航直属的大型国企,星城机场名义上叫星城机场,星城市委市政府都管不着,更别说三爷爷的学生,就是那个梁州区委组织部部长了。他找我的时候是13年年底,公司党委书记刚换成马鸿云——她是女陆航飞行员出身,特别器重咱们这些从空军、陆航转业过去的人。在她看来,只要不涉及严重的法律原则问题,第一要务是把人保住。”
“这么说,马书记是铁了心要保你?”林峰问道。
“最后一点,是人和。”周立伟点头,“那时候我在公司已经站稳脚跟,和你惠姐刚结婚一年,咱们搭档三个月也磨合得很默契。更重要的是,我和你惠姐从没牵扯过收礼吃请的事,跟三爷爷那边的关系也一直保持距离。这些加起来,三爷爷和那个组织部部长根本找不到拿捏我的由头。”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语气笃定:“况且梁州区委组织部部长管不到北方航空,咱们的人事关系归公司管。大型国企的规章制度摆在那儿,透明得很。这些优势加起来,就决定了他们没法通过幕后运作,把我弄到扶贫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林峰追问:“周哥,那当时为啥非要下个红头文件?”
周立伟指尖敲了敲茶盏边缘:“这文件看着是给我处分,后头却跟着‘以观后效’四个字——意思就是过阵子这处分就自行消了。给我这个处分,明面上是因为我对梁州区委组织部部长态度强硬,算‘对地方干部态度失当’。但马书记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也是陆航转业的,肯定希望我留下,而不是被这些人情纠葛缠得放弃飞行,去扶贫办那种地方蹚浑水。她清楚,扶贫办面对的牛鬼蛇神多,弄不好就得罪人出危险,在公司里至少安稳。”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更关键的是,三爷爷因为我再三拒绝,跑到区政府办公楼问责那个组织部部长——也就是他学生的时候,突发心脏病被送进医院急救。人倒是救回来了,可后续调查时,那部长翻来覆去说,是他老班(也就是我三爷爷,当年还是他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托他来劝我,让我放弃飞行去扶贫办,结果我三番五次拒了,把他老班气病,差点丢了命,说我这是打了他和他老班的脸。”
“就凭这个由头,梁州区委书记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国航。国航知道我是陆航转业的飞行骨干,肯定不能放我去扶贫办,但也不能一点姿态没有。毕竟人住院了,地方上闹得沸沸扬扬,处分加‘以观后效’,算是两边都能交代的折中办法。”
林峰皱紧眉:“这处分就这么背上了?”
“国航高层和马书记可不傻。”周立伟摆了摆手,“给这个处分,就是走个形式,堵梁州和星城市政府那帮人的嘴,免得他们拿这事折腾我和你惠姐。你惠姐是都汇府小学的老师,我这也是在帮她扛雷。处分理由写的是‘未妥善处理家族矛盾,险些造成地方政府责任事故’,说白了就是做给外面看的,红头文件就是个过场,根本没进档案。”
“那这事就这么了了?”林峰还是觉得堵得慌。
“没办法,梁州区和星城市的老干部局都派人去医院探望了,动静闹得不小。三爷爷是退休后还拿着国家级津贴的教办主任,他住院这事儿可大可小,星城市都被惊动了。虽说没牵扯严重违法,但国航必须得堵住地方政府的嘴,这‘以观后效’的处分就是这么来的。”周立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好在不影响飞行,30万年薪一分不少,天天能下班回家见你惠姐,我认了。当时马书记也跟我透了底,就是走个形式。”
小卧室里静悄悄的,萌萌悠悠转醒。她看见许惠怀里抱着被珊瑚绒毛巾被裹着的小花,便轻轻抱了过来,小声说:“小花乖,妈妈在休息,咱们不吵醒她哦。”
季冬梅也醒了,望着萌萌怀里的小花,柔声道:“萌萌乖,你醒啦?那就帮阿姨一起照顾小花吧。”
“阿姨,你是小花的妈妈,我帮你抱着它,小花就不会哭啦。”萌萌把小花搂得更紧了些。
季冬梅笑了:“好呀,那就辛苦我们萌萌这个小花专属姐姐啦。”
萌萌低头抚摸着小花的毛线齐肩发和厚刘海,又亲了亲它的针织眼睛,然后小心地解开裹着的毛巾被。见小花身上的珊瑚绒连衣裙依旧干净漂亮,脚上那双自己不再穿的花边袜子也没弄脏,她轻声问:“小花乖,姐姐陪你玩儿好不好?要不要换换衣服呀?你不说话,姐姐就当你同意咯。”
她转身拿来一条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一双可爱风的旧袜子、一条粉蓝色珊瑚绒平角小内裤,还有一条雪白的尿布,一一摆在旁边。小家伙有模有样地给小花换好,又用珊瑚绒毛巾被把它重新裹好,轻轻放在季冬梅身边。
接着,萌萌把小花换下来的衣物——珊瑚绒连衣裙、小内裤、尿布和那双旧袜子,都放进旁边的小盆里。她学着大人的样子“搓”起裙子和袜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小花,你看你把尿布尿湿了,尿了这么多,把这么干净漂亮的小内裤都弄湿了,可难洗啦。不过没关系,姐姐给你洗干净。就算你闹肚子,把尿布和小内裤弄得脏脏的,姐姐也会给你洗哦。等洗干净了,姐姐就来抱你。”
她格外认真地“搓洗”着尿布和小内裤,洗完后仔细叠好,放进小抽屉里。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季冬梅身边,仰着小脸说:“阿姨,小花的连衣裙、臭袜子,还有尿布和小内裤,我都搓干净啦。现在我可以陪着小花和你啦。”
一旁的许惠看着女儿像个小大人似的,细心照料着小花这个毛绒娃娃,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季冬梅朝萌萌伸出手:“萌萌,把小花给阿姨,阿姨想和它说说话。”
萌萌乖巧地把小花递过去。季冬梅抱着小花,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小花呀,我是妈妈。你看姐姐多疼你,给你洗衣服、洗臭袜子,连小内裤和尿布都帮你洗,多辛苦呀。你要是一哭就憋不住尿,把尿布弄湿了,要是闹肚子,把尿布弄得脏兮兮的,都是姐姐帮你洗干净。妈妈现在没法动手,全靠姐姐呢。为什么呀?因为姐姐喜欢你,把你当成亲妹妹啦。”
萌萌拉着许惠的手,安安静静地听着季冬梅跟小花“聊天”。
季冬梅轻轻抚摸着小花的绒毛,继续说:“小花,刚才妈妈说你,是想让你知道,你不光有妈妈,还有姐姐疼你。有时候妈妈忍不住说你,你可能会哇哇哭,但妈妈是真的喜欢你呀。妈妈就想看着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小花,别怪妈妈有时候会生气、会凶你,那都是因为妈妈爱你呀。”
许惠和萌萌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萌萌仰起小脸问:“妈妈,小花真的变成阿姨的宝宝了吗?”
许惠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是啊,阿姨是想提前练习一下照顾小宝宝的样子,你心爱的小花,就成了阿姨的‘小宝宝’啦。”
萌萌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问:“妈妈,是不是所有小宝宝都要像小花这样包在毛巾被里呀?一天到晚都得穿尿布吗?”
“对呀。”许惠耐心解释,“小宝宝要包毛巾被,是因为他们身体调节温度的能力还很弱,容易着凉生病;穿尿布呢,是因为他们还不会自己去卫生间,尿布能保护小内裤不被弄脏,就像你给小花的屁股包上尿布,保护它的珊瑚绒小内裤一样呀。”
萌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认真地说:“妈妈,我知道了。”
许惠微笑着点头,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母女俩一起望着季冬梅抱着小花的样子。
阁楼客厅里,茶香袅袅。周立伟抿了口茶,对林峰说:“你记住,有些事看着不公平,实则恰恰是公平的。”
林峰愣了愣:“这听着倒有点哲学味儿了。可我实在想不通,怎么就反而是公平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周立伟放下茶杯,“当时我拒绝梁州区委组织部部长——就因为三爷爷的私人关系,要我放弃北方航空30万年薪的机长岗位,去扶贫办那个地方。结果三爷爷跑到区政府骂他把事搞砸,气得当众突发心脏病送了急救。这事儿可大可小,关键看咱们怎么应对。”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沉:“那会儿我刚从陆航转业三个月,跟你搭档了整整三个月,专责周一周五接送海岛科研人员,周末正常休息。你是副驾驶,业务早就练熟了。这时候为了‘平事’把我调去扶贫办,那才是对工作不负责任——换个机长,这机组未必能服众,耽误了科研人员接送怎么办?”
林峰凝神听着,没插言。
周立伟继续道:“在外人看来,我确实冤。明明是受害者,被组织部部长逼着换工作,最后反倒吃了红头文件。公司里其他员工看了,八成也觉得不公平。但换个角度看,这恰恰是公平的。”
“都闹到这份上了,怎么还公平?”林峰忍不住追问。
“你想啊,”周立伟掰着手指分析,“首先,三爷爷那个学生是梁州区委组织部部长,可咱们北方航空是央企直属国企,人事权根本不在地方政府手里。我和你惠姐从不接受吃请、不收礼,更没给人办过违规的事,他们抓不到任何把柄。我拒绝他,于情于理于法都站得住脚。”
“再说公平——三爷爷在区政府办公楼急病,原本跟我没关系,起因却是骂组织部部长没办成事。这事儿我脱不开舆论牵连。梁州区政府垫了五万块医药费,虽说公安认定是意外,但他们肯定希望我们这边有个姿态。”
他话锋一转:“公司考虑到我是军转干部,手续合规,家庭也没牵扯不清的事,更重要的是,接送科研人员的任务不能出岔子。所以给了个不痛不痒的处分,既给了地方政府交代,又保住了咱们的工作正常运转。权衡下来,这步棋最稳妥。我没被停飞,照常上班,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公平?”
林峰若有所思:“周哥,这么看,三爷爷和那个组织部部长的能量确实不小,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周立伟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轻轻划过:“他们这些人,包括三爷爷的其他学生,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有在北京实权部门任职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在《师说》里写着,现实里也一样。北方航空虽是央企国航下属的国企,在地方政府面前算得上‘大爹’,但到了北京、到了中央层面,也得守规矩。国航给我那个不痛不痒的处分,既是给梁州、星城两级政府一个交代,堵住地方政客的嘴,更是向北京那边表明态度——周立伟是我们的人,他的事我们自己处理,不用外人插手。”
他顿了顿,打了个比方:“这就像《亮剑》里,段鹏拿盒子炮指着武田医生,赵刚一脚把他踹去军事法庭。表面看是处分自家人,实则是护着他。”
喝了口茶,他继续解释:“不过两者又有不同。段鹏是持枪威胁国际友人,属于主观犯错,没赵刚那一脚,他大概率得蹲监狱。赵刚出面,是告诉所有人‘这是我的人,我来处置’,给足了医院那边面子,也断了旁人插手的念头。而我这边,是没处理好家庭矛盾引发的意外,性质轻得多。但核心一样——都是保护自己人。”
“国航的张书记是空军转业的,他看问题的角度和政客不一样。他更清楚,保住我,就是保住周一周五接送海岛科研人员的航班顺畅,也是保护你惠姐——她在都汇府小学当正式编老师,要是被牵连进来,才真叫不公平。”
林峰点头:“这是在复杂局势里找平衡啊——既要保证咱们的工作正常运转,堵住那帮人的嘴,还得护着惠姐不受影响。”
“正是如此。”周立伟认同道,“上级有上级的考量,他们要面对的是上有官威、下有民意,不得不走平衡策略。国航夹在地方政府和北京之间,这么做既是无奈,也是最稳妥的保护。”
“我算看明白了,国航这么做,确实是两边都不得罪,还能起到保护作用。”林峰感慨道。
周立伟颔首:“这一步在我意料之中,也是我希望看到的。国航是为了不让地方政府干扰到核心工作,才出此策。林峰,现在明白国企的压力了吧?”
林峰重重点头。他忽然意识到,这位陆航出身的师哥,看问题的格局远比自己这个地方飞行院校毕业生要长远,甚至带着战略层面的考量。这或许就是军人的世界观——在错综复杂的牵绊里,总能抓住最核心的脉络,守住最该守护的东西。
小卧室里,萌萌抱着毛绒公主小花,小手轻轻摸着小花屁股上那条软乎乎的珊瑚绒平角小内裤,像抱着珍宝似的依偎在季冬梅身边,奶声奶气地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季冬梅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指尖温柔地拂过她的发顶,眼底漾着化不开的暖意。
阁楼客厅里,周立伟和林峰的谈话声不高不低,偶尔夹杂着几句轻笑。茶香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阳光味道,在空气里慢慢散开。周立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林峰正说着什么有趣的事,引得他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两个空间的动静隔着一层楼板,却奇异地融合成一种安宁的氛围。没有喧嚣,没有急慌,只有琐碎的、熨帖的日常感,像晒过太阳的棉被,裹着让人安心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