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美风就像一尊骤然降临的黑铁雕像立在苏晚晴的面前。
酒吧门口迷离变幻的彩光打在她紧绷的侧脸上,非但没有柔化线条,反而勾勒出一种非人的凌厉。
她那双眼睛,穿透舞池里旋转的彩屑和蒸腾的烟雾,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苏晚晴身上。
没有怒火,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来自极寒冰窟的审视,带着洞穿一切的穿透力……,
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失望。
那眼神里翻滚着黑沉沉的漩涡,凝聚着无声累积的监控、苛刻与此刻“罪证确凿”的冰冷宣判。
苏晚晴的血液瞬间凝固,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想要起身躲?想要装作没看见?
已经迟了。
此刻张美风那眼神早已变成了铁索,早已无形地捆缚住她。
完了。
这念头像冰冷的蛇,倏地钻遍全身。
苏晚晴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
逃?
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升起就被婆婆张美风那寒冰似的目光击得粉碎。
周围的世界在张美风的注视下开始扭曲变形,喧闹的音乐变成了刺耳的嗡鸣,闪烁的灯光化作诡异的鬼影。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感扼住了苏晚晴的喉咙。
不能逃,也逃不掉了。
与其在这冰冷的注视下崩溃,不如主动出击。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地冲口而出:
“妈……妈?您老怎么来了?”
“妈,这地方太乱了,我、我正要走呢……”
苏晚晴试图用示弱的姿态和“正要离开”的解释来和缓气氛。
她幻想着能唤起一丝婆婆张美风的理解。
然而,此刻的婆婆张美风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根本不容她有任何喘息和粉饰的机会。
在苏晚晴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动了。
不是疾步走来,而是带着一种骇人的压迫感,像一道裹挟着雷霆的阴影,瞬间就来到了苏晚晴的跟前。
围观的人群下意识地向后退开,让出一小片空地。
“我怎么来了?”
张美风的声音尖利得几乎撕裂空气,盖过了震耳的音乐。
她根本不听苏晚晴的任何解释,那双手如同鹰爪,带着风声,猛地探出,精准狠辣地揪住了苏晚晴的耳廓!
“啊——!”
剧痛和猝不及防的羞辱让苏晚晴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股蛮力扯得歪斜,狼狈地朝着婆婆张美风走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那一刻,苏晚晴的耳朵仿佛要被撕裂,火辣辣地疼。
还没等她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中缓过神,更沉重的打击已然降临。
“好啊!苏晚晴!”
张美风揪着她的耳朵,将她往酒吧中央人最多的舞池边缘拖拽,声音陡然拔高到极限,充满了一种撕心裂肺般的表演感,
“大家伙儿都来看看!都来看看这个女人!看看她是怎么给我当儿媳妇的!”
舞池的音乐恰好切到一首稍弱的间奏,婆婆张美风歇斯底里的尖叫瞬间穿透了相对安静的间隙,清晰地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所有人的目光,震惊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难以置信的,如同无数聚光灯,“唰”地一下聚焦在被揪着耳朵、痛苦屈身的苏晚晴身上。
那一刻,苏晚晴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闹市,每一寸皮肤都在那些目光下灼烧、溃烂。
“她怀孕了!肚子里怀着我们江家的种!我的宝贝孙子啊!”
张美风挥舞着另一只手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晚晴脸上,她指着苏晚晴,又指向吧台琳琅满目的酒瓶,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诛心,
“可她呢?她是怎么当妈的?她是怎么做人家儿媳妇的?!”
“她居然敢跑到这种下三滥的鬼地方来!她还敢喝酒!她这是存心不想要孩子!她是想活活害死我的宝贝孙子!天打雷劈的毒妇啊!她的心比蛇蝎还毒!”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液的钢针,狠狠扎进苏晚晴的心脏和尊严。
苏晚晴想尖叫辩解:
“我没有!”
可婆婆张美风巨大的声浪和那揪住她耳朵、几乎要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手,完全压制了她微弱的反抗。
屈辱的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苏晚晴的视线。
那一刻,苏晚晴能看到周围那些人的表情——
有人厌恶地皱眉,有人鄙夷地撇嘴,有人举起手机,摄像头冰冷地对准了她。
一个穿着短裙的年轻女孩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惊恐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可怕的瘟疫。
张美风的指控,尤其是“意图害死孩子”这顶沉重的道德枷锁,在酒吧这个特定环境和她“孕妇”身份的双重印证下,瞬间在她身上打下了“失德”、“残忍”、“不配为人母”的烙印。
在这个被酒精和放纵气息包裹的空间里,她成了唯一的异类,唯一的罪人。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味道。
“我没有!妈,我没有!”
苏晚晴徒劳地嘶喊,声音淹没在婆婆的控诉和重新鼓噪起来的背景音里。
她努力想挣脱那只揪着耳朵的手,却被张美风另一只手狠狠推搡了一下,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后腰一阵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