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倾心急如焚，对着栅栏里的林清书说道：“爹！你别管这些了！你快告诉我，太后今天来找你，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有什么冤屈，有什么苦衷，你跟陛下讲啊！陛下会为你做主的！”
傅雷也郑重地点头。
“林尚书，有任何隐情，但说无妨。朕，信你。”
林清书跪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的内心，此刻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一边是女儿和皇帝期盼的眼神，一边是太后那冰冷无情、犹在耳边回响的话语。
“林清书，你是聪明人。哀家知道你没参与劫持军饷的勾当，但有人想让你参与。你就给哀家参与，你懂吗？哀家会保你的女儿一路青云，保你林家兴盛，但是你的嘴给哀家闭紧，懂吗！”
他想起太后那杀人的眼神，不管太后有何目的，起码现在这个锅他要背。
而且整个林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呢，他不敢赌。
林倾倾看着林清书那副犹豫不决、痛苦挣扎的模样，一颗心慢慢地往下沉。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逼问太后说了什么。她换了一个问题，直视着林清书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爹，我只问您一句。”
“魏王派死士在围场行刺，以及克扣北境军饷这两件事，到底与您有没有关系？”
林清书的眼神开始闪躲，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倾倾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失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不是失望于父亲可能真的做了什么，而是失望于他到了这种时候，依然不肯相信她，不肯相信他们。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情绪已经全部敛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平静。
她转过身，对傅雷微微躬身。
“陛下，看来此事确实疑点重重。为了避嫌，臣妾不应再插手此案。一切，还是交由大理寺按国法章程，严查到底吧。”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傅雷看着她，心里一阵刺痛。
他知道，她这是伤心了，可是这种古代世家盘根错节，稍不注意，就是一个家族消亡，那都是人命，傅雷这一段时间恶补着大燕的历史，这也是他们这种在法制社会长大的人很难接受，古代杀人跟杀鸡一样。
林倾倾没有再看牢里的父亲，而是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父亲。无论如何，我不信您会如此对我，更不信您会背叛陛下。您若真的想我在宫中安好，想林家上下平安无事，就把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藏着掖着，只会把所有人都拖进深渊。”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清书的心上。
看着女儿那决绝的背影，和他身后那个沉默不语的帝王，林清书心中的防线终于崩溃了一角。
他猛地抬头，脱口而出：“我就是怕林家……”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恐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满是懊悔和恐惧。
已经走出几步的林倾倾和傅雷同时停下了脚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果然，他是为了保全林家，被太后威胁了。
傅雷心中微动，刚想再说些什么，林倾倾却对他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时候。
林清书已经露了怯，再逼下去，反而会让他因为恐惧而更加闭口不言。
两人沉默地离开了天牢。
马车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傅雷看着林倾倾紧绷的侧脸，轻声安慰道：“别难过，至少我们现在确定了，林尚书是被人威胁的，他是清白的。”
林倾倾靠在车壁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我不是难过他是不是清白的，我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做那种事。”
她低声说。
“我只是……气不过。气他都这种时候了，还抱着他那套明哲保身、牺牲小我成全大家的腐儒思想。他以为他闭上嘴，就能保全林家吗？天真！在皇家这盘棋上，棋子什么时候有过自己的选择权？”
“太后把他当成一颗棋子，一颗引蛇出洞的棋子。他现在闭嘴，正中太后下怀。可他有没有想过，蛇被引出来了，他这颗棋子，还有活路吗？”
傅雷无言以对。
……
慈宁宫。
皇帝和皇后前脚刚离开天牢，后脚消息就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晏嬷嬷将刚刚得到的情报，一字不漏地禀报给了太后。
太后正拿着一把小银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君子兰。
听完晏嬷嬷的禀报，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哼，这个林倾倾，倒是比她那个书呆子父亲有脑子，有远见。”
她剪下一片有些发黄的叶子，丢进旁边的银盘里。
“知道她父亲是颗弃子，也知道哀家在拿他钓鱼。”
晏嬷嬷在一旁低声道：“那……娘娘，她会不会坏了您的计划？”
“她？”
太后冷笑。
“她想坏，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光有远见是不够的，在这深宫里，想办事，想保命，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势力。”
太后放下银剪，用一方锦帕擦了擦手，眼神幽深。
“哀家倒是可以帮她一把。毕竟，只要她听话，总比那些蠢笨只知道争宠的嫔妃要好用。”
她看向晏嬷嬷，吩咐道。
“晏嬷嬷，你去鸾凤殿传哀家的懿旨。”
“就跟林倾倾说，她那个皇贵妃的位份，哀家已经准了，册封的旨意明日就下。但是，她若想林家安然无恙，就给哀家老老实实地在宫里待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是，老奴遵旨。”晏嬷嬷躬身退下。
太后重新拿起银剪，看着那盆修剪得更加完美的君子兰，眼中闪过一丝棋手掌控全局的得意。
林倾倾，哀家给了你梯子，也给了你枷锁。
是往上爬，还是被锁死，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