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黎明前最冷的一刻，雪原像一张未拆封的宣纸。
房车停在无名冰湖边，湖面被夜风削得镜面般平整，映出两颗并肩的剪影。
敖烬把呦呦抱下车，她的呼吸在空气里结成一串小灯笼，一闪即灭。
远处，极光在天幕上缓缓舒展，像有人在云端泼墨，青绿与银蓝交织成流动的龙鳞。
（二）
父女俩在雪地里踩出第一道脚印，深深浅浅，像把秘密写进地球的空白页。
呦呦蹲下，捧起一捧新雪，压成拳头大的雪球，举到敖烬面前：“要做一个大雪龙！”
敖烬笑，掌心覆上她冻得通红的小手，龙息悄然而出，雪球表面瞬间覆上一层透明的冰壳，像给未来的雪龙提前镀甲。
他把雪球放在湖心，当作基石，又折了两根枯枝做龙角，插得笔直。
“等一切结束，”他伸出小指，“我们再来把这里堆成一条真正的雪龙，好不好？”
（三）
呦呦踮起脚尖，小指勾住爸爸的小指，指尖相碰的刹那，极光恰好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像一枚流动的印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奶音被风卷走，却在雪面留下一圈细微的回声，像远处鲸歌。
敖烬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灰青鳞片，指腹轻弹，鳞片化作一道细光，钻进雪基石里，消失无痕。
那是他给雪龙埋下的“心脏”，也是给归墟埋下的倒计时。
（四）
约定完成，他抱起呦呦往回走。
脚印在身后延伸，却在三米外忽然中断——
像被一把无形的刀整齐切断，雪面平整如新，连一粒碎冰都没留下。
敖烬脚步微顿，耳后鳞片悄然张开，听见风里传来极轻的“咔哒”声，像锁扣合拢。
他回头，湖心的雪基石上多出一枚细小裂缝，裂缝里渗出幽蓝光丝，像深海里睁开的眼睛。
（五）
极光在这一刻骤然熄灭，雪原陷入短暂失明。
黑暗中，只有房车尾灯亮着，像两颗不肯熄灭的信号灯。
敖烬把呦呦塞进副驾驶，替她系好安全带，指尖掠过她腕上的十八珠手链。
最后一颗灰青珠子突然亮起，像回应极光的余烬，倒计时在表面浮现：
“47:58:00”
数字闪动的瞬间，雪原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低沉得几乎与心跳同频。
（六）
车灯扫过，雪地上浮现一道模糊的影子——
似人似龙，背对他们，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指向雪基石的方向。
影子只存在一秒，随即被风雪抹去，像从未出现。
房车启动，轮胎碾碎冰壳，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敖烬握紧方向盘，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和风听见：“再等等，我们一定会回来。”
而在他们身后，雪基石的裂缝悄然扩大，幽蓝光丝像藤蔓，一寸寸爬向极地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