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才听凌寒提过阴阳界线,现在又冒出个阴阳人钉?
我还真没听说过,只好老实摇头,下意识看向旁边站着的凌寒。
桥灯的余光从高处映落水面,波光粼粼间,碎金般的亮斑跳动在他紧锁的眉间。
“人钉,顾名思义,是以人身入阵,钉进阵眼,能用来镇阴造阳、压邪定祟。”
他的目光沉入水中,眸色与冷波一同寂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不仅是生桩,还是这座桥的人钉?”
“没错。”姚师傅坦然答道,“我们被困在这几十年,多半痛苦都来自底下那个东西。虽然我们很想出去,但……我觉得还是该让你们知道这件事,以及它的存在。”
“等等,”我有些不解,“所以你们被打生桩,不单是为了桥能建成?”
“也不全是。”姚师傅回答,“我们是为了让桥成功建起来,但这桥的存在,却是为了压住下面的东西。”
“哈?这桥看起来普普通通,背后怎么这么复杂?”
我满心诧异。原本以为他们成为桥的生桩已经够离奇了,没想到被封进桥桩,竟还有另一重用意?
但这桥下究竟压着什么,不仅凌寒没看出来,还需动用人钉才能镇住?
“原来如此。”凌寒像是恍然明悟什么,目光越发深沉,“先前我还疑惑,为何偏在护城河上建桥,即便真要建,也该选在阳河流域。可这座桥,不仅建在阴阳界线上,还用生桩封印欲盖弥彰。”
他微微眯眼,薄唇轻启,“看来下面的东西,才是城隍真正要我们处理的。”
我就说嘛,光是桥面上困住一车游魂这种小事,城隍自己解决不是轻而易举,怎会特意拿来作交换麻烦凌寒?
敢情根本是俄罗斯套娃,处理完桥上的事,还得收拾桥底的烂摊子。
只能说城隍爷这生意做得,跟凌寒交易起来一点儿亏也不吃。
“那现在怎么办,还继续吗?”我有些犹豫。底下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风险全然未知。
凌寒沉吟片刻,抬眸望向桥桩,再次运起灵力显现金符,一边细察,一边问道:“你们刚才说痛苦不只来自符咒,还有一股来自河底的戾气不断冲刷,令魂体有如撕裂,是吗?”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那东西也想撕碎我们,好冲破封印。但这河水有些神奇,一直帮我们缓冲那股力量,像刚柔并济的气,将戾气化解大半。”
姚师傅说完,那男高中生接着问:“大仙,您还能救我们吗?如果下面那东西要出来,您……您有办法应对吗?”
他们算是问到关键了。我虽不怀疑凌寒的实力,但面对未知,心里仍不免打鼓。
凌寒却并未犹豫,直接应下:“嗯,既然说过会渡你们,便不会食言。”
我有些紧张,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他侧首垂眸看我,反手包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的掌心:“别担心,一切有我。”
“嗯,我知道。”我咬紧铜钱,郑重地朝他点头,“但还是万事小心。”
许是这句话说得太过认真,凌寒多看了我两眼。随后他松开手,再度捏诀。
低沉熟稔的咒声响起,河面上骤然掀起冷风,缠在桥桩上的金符忽然红光大作,旋转着一圈圈向上攀绕,很快裹住整个水泥桥墩。
困在其中的两道亡魂受不住符力震慑,又开始嘶声惨叫。凌寒却恍若未闻,静立岸边垂眸凝神,直至法诀完整结出。
随他一声低喝“破”,金色灵光直击桥柱,只见金符猛地迸发红光,接着符咒一张接一张黯灭,自上而下逐层脱落。
我屏息紧盯桥下动静,符咒消散的一瞬,两缕灰烟自桩内冲出,转眼化作两个覆满泥浆的人影——
是姚师傅和那男孩,他们出来了!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湍急的河水骤然掀起巨浪,冰冷漆黑的河水猛烈拍打桥桩,紧接着岸边开始震动,整座桥都剧烈摇晃起来!
“那、那东西要出来了!”满身泥浆的亡魂躲向我们身后,对桥底那物显得极为恐惧。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紧盯汹涌的河面不敢眨眼。
“待在这,铜钱咬好。”凌寒微侧过脸,留给我一道清冷完美的侧影,随即足尖一点纵身跃出,踏浪直往河心。
我的视线紧追他的身影,顿时看见翻涌的浪潮下不知何时汇聚起一个巨大漩涡,“咕噜噜”的声响不断从中冒出,仿佛有什么正向上涌来!
我正全神贯注盯着漩涡中心,忽然间河风变得更冷,不知是不是错觉,风声掠过耳际时,竟隐约夹杂“沙沙”轻响,还有一个柔媚空灵的女声:
“沙沙沙……来啊,不下来看看我吗……沙沙沙……咯咯,来吧,快靠近我……”
那声音如丝如缕地蛊惑着我的神智,我的手脚突然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向河中走去。
怎么回事?!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我吓得睁大双眼,拼命想张口喊凌寒,可河水已没过大腿,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河心那端,凌寒修长的身影傲立浪尖,墨发在冷风中纷飞飘舞。他正垂眸凝神,专注盯着漩涡中的动静。
救命啊蛇君!水都淹到我胸口了!
我在内心嘶喊到几乎哑声,却始终未能引起他的注意。就在这时,漩涡中阴煞之气大盛——那东西,终于浮了上来!
先是一角带棱的突起,而后变成一面两头翘起的漆黑木板,河浪猛地将其托起,一口黝黑的棺材霎时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