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点灯价
1. 规则显形。
谢清烬负手立于第一盏灯下，左脸温柔，右脸焦黑，像被岁月劈开的阴阳。
他抬指，在虚空写下血色小字：
“一步一灯，一灯一忆。”
“不舍愈重，灯焰愈明。”
“第十片玉简，只认‘最明之灯’为主。”
“其余八灯，永镇灯廊，不得再取。”
——简而言之：八人陪葬，一人飞升。
2. 赤霄当场炸毛：“老子连尾巴都拔了三次，你让我当蜡烛？”
火翼一撩，就近点燃一盏。
可灯芯吞火即灭，反冒黑烟，烟里浮现——
幼年赤霄被族群丢进火山，哭喊“我想回家”。
火鸦僵在原地，尾羽第一次无力下垂。
3. 沈无咎笑：“我来。”
他把自己最“不值钱”的记忆塞进灯里——
被逐出藏霄观那日，师父背影决绝。
灯芯“噗”地亮了，豆大火苗，照出他嘴角轻松。
可第二步迈出，火苗“咔嚓”裂成两瓣，像嘲笑：
“最不舍，可不是最恨。”
沈无咎脸色唰白，身形一晃，差点跪倒。
——灯，退回了记忆，却撕走了他“剑心”的一角。
4. 谢清寒抬手按住沈肩，抬眸望向弟弟：“必须最‘不舍’，而非最‘痛苦’，对么？”
谢清烬微笑，焦黑右脸裂纹里渗光：“兄长，总是最懂我。”
5. 阿梨走到第二盏灯，踮脚，把一片叶子放上去。
叶子浮现画面——
梨香谷百年，她每天仰头望花开，却永远开不出。
灯芯“滋啦”亮成青白色，照得她小脸透明。
叶子化作灰，她也跟着矮了一寸，像被剪掉一截灵魂。
可她没有停，一步一盏，连点三灯。
三步后，她已像初冬残枝，风一吹就散。
孟城一把将她抱离灯座：“小花仙，别逞强！”
阿梨却轻声：“我想把花开给所有人看……”
6. 姜晚站在第三盏灯，迟迟未动。
她抬手，指尖凝出小小剑域，剑域里——
是二十年前，还是豆丁的她，踮脚把一枚凡铁指环递给一个小黑炭男孩。
男孩背影像极了孟城。
姜晚握拳，剑域崩碎，碎片刺得她指缝见血。
——那是指环最初的主人。
她终究把记忆塞进灯里。
灯焰“轰”地冲起三尺，照亮整条廊道。
谢清烬赞叹：“目前最明。”
姜晚却像被抽了骨，扶墙才站稳。
7. 孟城见姜晚点灯，自己跑向第四盏。
他放的记忆很朴素——
河堤烟花下，他写“姜晚，愿你剑道无碍”，然后偷偷把字涂掉。
灯芯闪了闪，火苗只有寸高，且随时会灭。
孟城挠头：“俺就这点出息。”
谢清烬却道：“朴素最久，别急。”
8. 薛玄在第五盏灯前，双手插袖，似笑非笑。
他掏出的记忆，竟是一片空白——
无人知晓的婴儿期，被母亲抱进魔域，又抱出凡间。
母亲脸孔被岁月抹成雾。
空白放进灯里，灯芯“噗”地黑了，像拒绝。
薛玄挑眉：“原来我连‘不舍’都不配。”
他抬手，在空白上随手画了一张脸——
那脸，像极了谢清寒。
灯芯复燃，幽蓝，像深海底的火。
谢清寒遥遥望来，轻声：“我替你记得。”
9. 赤霄第二次点灯，终于学乖。
他捧出最柔软的记忆——
火山雨夜，他缩在岩石下，听远处同族说“那小子肯定熬不过”。
一只温暖的手，偷偷递来半片羽衣。
手的主人，是沈无咎（他以为）。
其实，是谢清烬当年路过，随手施援。
灯焰“轰”地窜成赤金色，与姜晚分庭抗礼。
赤霄却背过身，尾羽微颤，不肯让人看见他红了的眼。
10. 六灯已明，还剩最后一盏。
谢清寒把弟弟留在灯台，自己走向第七盏。
他掏出的，是一帧画面——
三百年前，他亲手把弟弟推下天火台，转身带走星钥。
“最不舍，是后悔。”
他把记忆放进灯里。
灯焰“啪”地炸成白金色，如日中天，盖过所有。
谢清烬却轻声：“兄长，你输了。”
11. 十片玉简，从谢清烬袖中飞出，化作流光，投入最明之灯。
灯焰凝成实体，变成一枚半透玉简，上书——
“斗枢·封神残页”。
玉简落入谢清寒手里，却“咔嚓”裂成九瓣。
其中八瓣，分别飞向八人，没入眉心。
谢清烬解释：
“从此，你们各持‘封神资格’，亦背负‘封神代价’。”
“灯廊不灭，记忆不返。”
“想要回失去的那一块——”
“就去把别人的灯，抢过来。”
12. 灯廊尽头，出现九条分岔。
每条岔路入口，悬着一盏小小黑灯。
谢清烬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接下来，是死契第二阶段——”
“猎火。”
“谁先点亮别人的黑灯，谁就能赎回自己的记忆。”
“最后集齐九瓣玉简者，可封神，亦可——”
“复活任意一盏灯里被镇之人。”
说罢，他身影化作流光，没入最幽暗那条路。
原地，只剩一盏焦黑残灯，灯芯写着：
“谢清烬，自愿为饵。”
13. 八人沉默。
沈无咎第一个转身，走向最左侧岔路，背对众人摆摆手：
“别跟来，我怕忍不住抢你们的火。”
赤霄嗤笑，走向右侧：“鸟爷的记忆，鸟爷自己拿。”
阿梨被孟城放下，她轻声：“孟大哥，我们……会打起来吗？”
孟城挠头，笑得勉强：“小花仙，俺不会对你动手。”
可当他抬头，目光与姜晚相撞，两人同时一震——
他们都看见，对方眉心，那瓣玉简，正闪着诱惑的光。
14. 薛玄的影子，悄悄分出八条细线，分别连向八盏黑灯。
少年声音低不可闻：
“既然要猎火……”
“那就别怪我把棋盘，再铺大一点。”
15. 灯廊上方，古斗枢府真正的穹顶，悄然亮起一幅星图。
星图中央，空缺神位，正等待最后一个名字。
——卷二 · 灯廊死契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