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梨花不到春》
——阿梨的暗恋手札
【序】
我是一枝开不出花的梨树。
他们叫我阿梨。
一、叶芽
第一次见谢清寒,是在斗枢府的废墟。
他提着一盏灯,灯芯幽蓝,像把夜空削了一小片拿在手里。
我躲在人群最后,根须还沾着梨香谷的湿泥,不敢吭声。
火鸦的尾羽烧着了天,他的灯却照出我枝上干瘪的芽苞。
——原来,不会开花,也会被看见。
二、错认
我偷偷把叶子并成手指,去够他灯盖上的霜花。
霜花没摸到,反被火星烫掉半片叶。
我疼得蜷紧根须,他却回头,冲我微微点头,像提前道谢。
那一刻,我擅自把“点头”翻译成一句话:
“等你的花。”
三、雷声
我怕雷。
雷一响,我就掉叶子。
灯廊里,他用手掌覆在我头顶,掌心是灯的凉意。
“别怕,影子会替你挡。”
可他的影子连着自己弟弟的魂魄,已经很重了。
我抖得更厉害,却努力把叶子全部展开——
想替他多接一些光。
四、开花
他们说要猎火,我第一个走进副本。
守灯人是我自己,一株永远不开花的梨树。
我骗她:“不开花,就能跟喜欢的人一直走。”
她信了,把花苞缩成一粒死种。
黑灯亮起那瞬,我看见记忆里的谢清寒,
原来他早就说过:“枝若无花,也可照路。”
我哭着把花强行绽在星铁上,
火借花势,烧出一条生路。
——这是我第一次为他开花,也是最后一次。
五、花烬
花只开三朵,烧完就枯。
他把灯油分我半盏,换回我一截枯枝。
灯芯因此暗了三十年寿命,却照出我满枝雪白。
我小声道:“对不起,只能开这么一下。”
他摇头,声音轻得像雪落:
“够了,春天本来就短。”
六、秘密
我偷偷把掉下的花瓣夹进他灯盖。
灯盖里,早有别离、有悔意、有他弟弟的魂魄,
现在又多了一瓣不会枯萎的梨白。
——这是我的暗恋,不占地方,只占一条缝。
风一过,就发出极轻的响,像我在心里喊他的名字。
七、尾声
后来,纸船靠岸,众人提笔写“家”。
我写了:“梨香谷,万花齐放,我也在其中。”
其实想写的是:
“梨香谷,万花齐放,我在他灯里。”
可我没说。
因为我知道,
有些花,开在灯影里,照得见路,就够。
【后记】
我仍是一枝梨树。
每年惊蛰,别的树吐蕊,我抖抖叶子,继续沉默。
只有谢清寒经过时,我会偷偷落下一瓣白,
像落下一句迟到的告白——
“谢清寒,我开过花啦,你……看见了吗?”
《雪落指环》
——姜晚视角的孟城暗恋实录
【序】
我一直以为,孟城是个铁匠。
后来才知,他锻的不是铁,是沉默。
一、初识
天听阙外门考核,他排在最末。
别人御剑凌空,他拎着一对铁拳套,一步步跑上登云梯。
石阶三千,他跑掉一只鞋底,却跑得极稳。
我恰好御剑回程,袖口被风掀起,扫过他汗湿的额。
他抬头,笑得像烈日下的铁砧——
烫,却笨得不会说话。
只冲我拱了拱手,拳套撞得“咣”一声。
我点头回礼,心想:外门何时收了个体修?
二、指环
第二次见面,是在残境。
星落平原混战,他挡在我身前,拿背替我接锁链。
锁链带星核刺,在他肩胛刮出骨音。
我回身一剑,斩了锁链,血溅到我剑穗。
他憨笑:“姜……姜姑娘,没事吧?”
尾音劈叉,像铁锤砸偏。
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在衣角擦了擦,递给我——
一枚凡铁指环,内圈刻着歪歪扭扭的“晚”。
“护、护身符,俺打的。”
血顺着虎口滴在环上,像给它上了层釉。
我收下,随手戴在左手尾指——
大了,我加了一道霜丝缠紧。
他看见,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好像星屑都落进他眼里。
三、烟花
副本「听」里,我回到十三岁。
河堤烟花夜,本该死去的指环少年,被任务要求“活过十八”。
我护他一次次躲灾,却在十七岁乱箭里,仍护不住。
最后一支箭射来,有人比我更快——
孟城从副本边界闯入,以胸挡箭。
箭矢贯胸,他却抬手,冲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别哭,俺皮厚。”
血从他嘴角溢出,他仍笑:
“这次……换俺护你。”
烟花在空中炸开,像三千盏灯。
我抱着他,忽然明白——
原来,那一年河堤,写指环的人,是他。
副本结束,我剑骨裂,却多了一道“情”纹。
我回头找他,他正憨憨站在原地,
胸口完好,却不敢看我。
我伸手,把指环褪下,递回给他:
“小了,替我改大些。”
他愣半晌,笑得比烟花还亮。
四、雪夜
灯廊猎火,我提剑闯副本。
守灯人,是二十岁的我自己——
剑骨无暇,却无情无爱。
她执“听雪”,剑尖指我:
“情纹碍剑,斩了,可飞升。”
我们斗剑三百招,霜雪满径。
最后一刻,孟城从阴影里走出,
挡在我身前,对守灯人拱手:
“别斩她,斩俺。”
守灯人冷声:“你凭什么?”
他挠挠头,笑得极笨:
“就凭……俺喜欢她,喜欢到不敢碰,不敢想,
可也不敢让她疼。”
话落,他徒手接剑。
血溅在“听雪”剑身,像给雪点了胭脂。
守灯人怔住,剑势顿。
我趁机一剑挑碎她剑心,
却也在同一瞬,把“情”纹,刻得更深。
黑灯亮,我记忆归位,
回身抱住他,他慌乱得不敢回抱:
“身、身上血脏……”
我道:“再脏,我也收了。”
五、纸船
归墟神火台,纸船靠岸。
众人依次写“家”的坐标。
我提笔,写:“凡间河堤,烟花夜,指环少年仍在。”
写罢,侧头看他。
他正偷偷瞄我,被抓包,耳根瞬间红过铁炉。
我招手,他乖乖走来。
我把笔塞进他掌心:
“你也写。”
他攥笔如攥锤,一笔一画,写得极慢:
“铁匠铺,炉火映汗,有人等我打最后一副拳套。”
写罢,他抬头,冲我憨笑:
“其实……在哪都行,有你在,才是家。”
我尾指勾住他尾指,把那枚改过尺寸的指环,
重新套回他手上:
“这次,别替我挡箭了,
一起躲,一起迎,一起回家。”
他傻站半晌,忽地抬手,捂住脸,
指缝间,渗出滚烫的泪,
像铁水,终于淬成钢。
【尾声】
后来,中土雪夜,
有人看见,白衣女修撑伞,走在铁匠铺外。
铺里炉火正旺,赤膊大汉举着锤,
每敲一下,就抬头冲她笑一下。
她抬手,雪落在指环,
他伸手,替她拂去。
雪再落,他再拂,
周而复始,像一场永不停息的暗恋——
终于,在光天化日下,
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