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打草惊蛇

咸涩的海风灌进金夫的领口，跟冰锥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他望着锈迹斑斑的 "3 号货柜"，铁皮上的编号被海蛎子啃出斑驳缺口，跟被老鼠嗑过的烧饼似的。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生锈的合页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比汉口老巷子的馊水还呛人。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堆积的木箱，标签上 "新加坡永盛贸易" 的油墨早已褪色，跟被雨水泡过的报纸似的。当光束定格在角落的铁盒时，金夫的呼吸骤然停滞 —— 盒盖上刻着的双鹤纹章，正是母亲临终前反复摩挲的银镯图案，分毫不差，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咔嗒"，铁盒打开的声响惊飞了货柜顶部的蝙蝠，黑压压一片扑棱棱窜出去，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金夫的手指在银镯内侧摸到凹凸的刻痕，借着码头灯塔的光，终于辨认出模糊的字迹："2018.11.5，永盛贸易 3 号库，周薪交易毒品"。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呓语："海那边的双鹤... 保护好..."，搞了半天不是遗言，是线索，这老太大嘴巴还挺严实。

货柜深处传来木板断裂的声响，金夫的手电筒扫过阴影，看见王琼芬蹲在碎木箱旁，手里拿着半张泛黄的图纸 —— 正是新南洋歌舞厅的建筑平面图，边角卷得跟油条似的。

康民医院顶楼的直升机坪上，螺旋桨的轰鸣震得玻璃幕墙嗡嗡作响，跟有无数只蜜蜂在里头钻。周薪半靠在轮椅上，望着舱门外持枪逼近的泰国警方，突然笑了 —— 那些用海洛因利润换来的止痛泵，终于让他在最后时刻感受不到肝脏被啃噬的剧痛，跟麻药敷多了似的。

"周先生，中国警方的引渡文件已生效。" 小护士撕下最后一张泪痣贴纸，露出颈间的缉私局编号，跟块狗牌似的，"王琼芬临终前说，双鹤纹章的铁盒里，还有你的朋友当年替司马杰顶罪的卷宗。这意味着么嘶，你应该明白了？"

轮椅突然失控前倾，周薪顺着斜坡滚向停机坪边缘，跟小孩玩的溜溜球似的。他望着渐亮的天际线，想起母亲在新加坡医院临终时的话："阿薪，道上的债，总是要还的。" 指尖划过口袋里的银链，刻着 "忍" 字的一面早已被磨得发亮，就像他藏在心底三十年的秘密 —— 他同道兄弟当年坠海，不是意外，是替司马杰挡枪，这冤大头当的。

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海事法庭里，金夫盯着证人席上的陈军。曾经的金丝眼镜换成了无框款式，西装下隐约可见新纹的双鹤纹身 —— 与王琼芬后颈的条形码相邻，组成完整的缉私局特工标识，跟超市里的商品标签似的。

"2017 年 11 月 5 日，周薪在新南洋歌舞厅地下室交易毒品时，故意留活口让金永年科长发现。" 陈军的声音在空荡的法庭回响，跟敲空桶似的，"他需要一个能让警方持续追查司马杰的引子，而金科长的车祸，是司马杰擅自行动的结果，这狗东西就是个搅屎棍。"

翡翠湾公寓 2308 室的梳妆台上，香奈儿口红整齐排列成双鹤形状，跟摆祭品似的。金夫用镊子取下每支口红的外壳，里面的微型录音芯片在台灯下泛着微光，录着王琼芬三年来的卧底日记：

"2017.3.15 周薪让我接近金夫，他不知道我能看懂账本里的加密数字，那是司马杰贿赂官员的银行账号。2017.7.20 王浩然在码头验货时露出纹身，和金科长车祸现场的监控吻合，原来他才是当年的刽子手，披着人皮的狼。2017.12.5 金夫送我的天鹅手链过敏，其实我早就知道，但这样能让周薪更信任我 —— 他总以为弱点是致命伤，却不知真正的弱点，是他对所有人的猜忌，跟个惊弓之鸟似的。"

最后一条记录停在三天前："如果我死了，把银镯还给金夫。"

周薪的私人游艇在马六甲海峡抛锚时，夕阳正把海面染成血色，跟打翻了的红油漆似的。他望着渐渐靠近的中国海警船，从防水袋里摸出最后的底牌 ——U 盘里存着张副局长在游艇上吸食海洛因的视频，背景墙上挂着司马杰送的东北虎标本，虎眼处嵌着微型摄像头，够阴的。

"周薪，你输了。" 陈军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跟念经似的，"三年前你在看守所刻下的 ' 忍' 字，其实是 ' 刃' 字少了下面的心 —— 你早就知道，留一手的底牌，终有一天会割伤自己，这叫自作自受。"

半年后的西海岸码头，金夫蹲在 3 号货柜前，用砂纸打磨掉铁盒上的血渍。双鹤纹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王琼芬最后一次在货柜里微笑时的眼睛，亮得晃人。远处传来货轮的汽笛声，和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的枪声奇妙地重叠，跟交响乐似的。

"金记者，新一期报纸要发稿了。" 实习生小吴抱着笔记本跑来，跟揣着个炸药包似的，"关于扫黑行动的专题，要不要加段码头改造计划？"

金夫摸着口袋里的银链，链尾新增了枚细小的鹤形吊坠，跟个小玩意儿似的。

武汉市。

武汉的雨裹着寒气，打在广埠屯 - 华中师范大学资讯大厦的玻璃幕墙上，跟撒了把沙子似的噼里啪啦。这里是武昌，或者说是武汉市最早建立的 IT 行业重地，几栋电脑城大厦耸立四周，跟站岗的卫兵似的；经营电脑及其配置与电脑相关零部件。其中便有一些公司和老板摊位，鱼龙混杂跟菜市场似的。陈军的黑色轿车在大厦前停稳，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够喝杯热干面的功夫。浅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领带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正如他此刻面对商业谈判的心境 —— 冷静而审慎，跟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狐狸似的。

电梯在五楼停下，走廊尽头的 "奇创科技" 招牌下，王奇接到电话早已等候多时。这位微秃顶的中年男子笑容可掬，握手时掌心的汗渍却出卖了他的紧张，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陈副总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办公室里飘着浓郁的普洱茶香，博古架上摆满了各种游戏周边，最新款的 VR 头盔摆在显眼位置，却掩不住办公桌上堆积的合同文件透出的仓促感，跟要跑路似的。

"王总客气了，" 陈军在真皮沙发上落座，目光扫过茶几上的 U 盘，跟看块砖头似的，"听说贵公司在游戏软件开发领域独具匠心，我们新世纪正想在数字化转型上有所突破。" 他刻意忽略 "开发" 二字，观察着王奇的反应，跟猫戏老鼠似的。

王奇递过精美的方案书，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得意，跟偷到鸡的黄鼠狼似的："不瞒陈副总，我们这款《星际远征》可是集全公司之力研发的 3A 级大作，光引擎开发就耗时两年，费劲得跟生娃似的。" 他指尖轻点 U 盘，"母盘就在这里，包含完整的源代码和后续三年的更新服务，包您满意。"

陈军翻开方案书，嘴角掠过不易察觉的冷笑。心里明镜似的；这所谓的 "母盘" 不过是市场上流通的通用引擎修改版，糊弄傻子呢。他在海口时就曾接触过类似套路，见多了。指尖划过合作条款，乙方分成比例高达 45%，还有预付 300 万定金的条款，典型的空手套白狼模式，跟街上碰瓷的一个德性。哼哼… 对于从小到大在武汉市土生土长 - 尤其就住在武昌的陈军来说，这点套路招数能玩的过去？当老子是外地人骗啊。

"王总说笑了，" 陈军合上方案书，指尖敲了敲 U 盘，"我们做文化传媒的，虽说对 IT 不算精通，但也知道真正的母盘需要加密狗和硬件认证，你这玩意儿跟玩具似的。" 他身体前倾，语气陡然严肃，"而且据我所知，贵公司上个月刚跟光谷那边的恒泰科技终止了代理协议，对吧？被人踹了屁股还敢来晃悠。"

王奇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跟摸着救命稻草似的："陈副总消息灵通，不过那只是商业策略调整…… 你来我们这，没耽误多长时间吧，要不要再喝杯茶？"

"不是很远，虽然我们公司在汉街写字楼，来这也没怎么堵车，我家也在武重附近…… 我们公司这次需要的量很大，" 陈军打断他，从公文包取出一份市场调研报告，"预计覆盖全国二十七个省市的线下体验店，首批采购量就达五千套，够你吃好几年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奇骤然亮起的眼睛，跟见了骨头的狗似的，"但我们更倾向于和直接的技术提供方合作，毕竟中间环节太多，成本控制会很麻烦，谁愿意多花钱当冤大头。"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你只是中间商，我们有的是选择，别在这装大尾巴狼。王奇的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汗，跟被太阳晒化的冰棍似的。他当然知道新世纪文化传媒的体量，若能拿下这个订单，足够公司撑过接下来的资金链危机，这可是救命钱。但陈军显然做足了功课，连他们跟恒泰科技的纠纷都查得一清二楚，跟个私家侦探似的。哄外来客商也许能达到效果，对本来就是武汉人的对方有点够呛。这太极拳不好玩，耍不起来。

"陈副总误会了，" 王奇决定摊牌，跟豁出去似的，"我们确实不是原始开发方，但独家代理协议在手，价格绝对比直接找开发商更优惠。您看这分成比例，我们可以再谈…… 好商量，好商量。"

"分成就算了，" 陈军摆摆手，跟赶苍蝇似的，"我们更倾向于买断使用权。预付定金嘛……" 他掏出手机，"我刚接到兴达科技的短信，他们的《元宇宙商城》系统已经进入内测阶段，报价比贵公司低 30%，人家那才叫实在。" 其实手机屏幕上什么都没有，但王奇的视线已经被牢牢吸引，跟被勾了魂似的。

沧海桑田是真理的母亲，大智若愚是实践的产婆，这话一点不假。

与此同时，武昌汉街写字楼 18 层，曲俊正盯着办公室里的电子屏出神。财务报表上的红色数字像刺眼的伤口 —— 账户余额只剩 87 万，而三天后就要支付员工工资和写字楼租金，这日子没法过了。窗外的楚河汉街车水马龙，却照不进他此刻阴郁的心情，跟被乌云盖了顶似的。

"叮 ——" 手机震动惊醒了沉思中的曲俊，来电显示是曹芳。这个曾在原单位共事的靓丽女子，此刻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跟火烧眉毛似的："曲俊，崔老板那边又催了，他今天下午就飞杭州，说无论如何要见你一面，过这村没这店了。"

曲俊捏了捏鼻梁，跟捏着块石头似的："曹芳，我不是说过等陈军的电话吗？急啥，好饭不怕晚。" 提到陈军，他的语气稍缓，这个搭档总能在关键时刻想出办法，就像当年在海口重建公司时那样，靠谱得很。

"崔老板是浙江商会的理事，" 曹芳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跟说悄悄话似的，"听说他在汉正街有三个物流仓库，这次想谈的是短视频带货的供应链合作。机会难得，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他提到可以预付 30% 的订金，这可是及时雨啊。"

曲俊的手指骤然收紧，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预付订金，正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救命钱，跟沙漠里的水似的。但想起前几次被三角债拖垮的生意，他又有些迟疑，跟惊弓之鸟似的："他到底是什么背景？这浙江人在汉正街做了多少年？别是个骗子。"

"十年了，" 曹芳立刻回答，跟背书似的，"主要做服饰箱包，后才转型直播带货，现在想拓展美妆类目。你忘了吗？上次在招商会上，他还跟你交换过名片，就是那个戴圆眼镜的。"

曲俊终于想起那个操着浓重浙江口音的中年男子，圆框眼镜后总是带着精明的笑意，跟只老狐狸似的。当时他还调侃说要跟新世纪合作打造网红爆品，没想到现在竟成了可能的救命稻草，世事难料啊。

"让他等半小时，" 曲俊看看手表，"陈军去关山前说十点半联系我，现在已经十点十五了，快了。" 挂断电话，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穿梭的车流。三个月前公司重组时的豪情壮志还历历在目，谁能想到三笔看似稳赚的生意，竟因为上游厂家陷入三角债，不仅货款两空，还被下游客户追着要违约金，倒霉得喝凉水都塞牙。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陈军的短信："广埠屯这边的资讯大厦情况复杂，负责人王奇不是源头，就是个倒爷。十五分钟后到兴达，保持通话。" 曲俊的心沉了沉，看来关山这边的谈判也不顺利，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烟雾在阳光中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疲惫，跟蒙了层纱似的。

"曲总，崔老板到了会客室，" 秘书轻轻敲门，"说只占用您二十分钟，不耽误事。"

曲俊掐灭烟头，镜中人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明显，跟兔子似的。他理了理领带，走向会客室。不管怎样，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也得抓住。

资讯大厦五楼，王奇的办公室里气氛愈发紧张，跟拉满的弓弦似的。陈军端起已经凉透的普洱茶，静静等待对方的反应。他知道，在商业谈判中，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主动权，这是规矩。

"买断可以，" 王奇在犹豫不定中终于开口，跟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但价格不能低于八百万，预付定金三百万，少一分都不行。" 他试图维持最后的底线，跟守着阵地的士兵似的。能行？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陈军却轻笑一声，站起身整理西装，跟要走似的："王总，我给您看样东西。" 他打开手机，调出与佳成科技的聊天记录 —— 半小时前，佳成的李总刚发来新款教育软件的演示视频，明确表示可以提供技术支持和源代码授权，报价比王奇还低 40%，这才叫实力。

"陈副总！" 王奇慌忙起身，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有话好说，价格好商量，千万别走。"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那些在其他公司屡试不爽的套路，在陈军这里完全行不通，碰上个硬茬子。

"我的底线是五百万，预付一百万，" 陈军重新坐下，跟没事人似的，"而且必须注明：若贵公司无法提供原始开发方的授权文件，我方有权终止合同并追索双倍违约金，别想耍花样。" 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补充协议，"这是我们法务部拟定的条款，您可以看看，童叟无欺。"

王奇接过协议，手有些发抖，跟筛糠似的。条款里每一条都几乎直击他的软肋，尤其是关于授权文件的条款，彻底堵死了他转手倒卖的可能性，断了他的后路。但此刻他没有选择，若错过这个订单，公司可能撑不过下个月，只能饮鸩止渴了。

"好，我签，" 王奇咬咬牙似乎是破釜沉舟，"但我需要三天时间联系开发方拿授权，真的需要时间。"

"两天，" 陈军伸出两根手指，斩钉截铁，"明天下午五点前，我要看到盖着红章的授权书，过时不候。" 他站起身，与王奇握手，"祝合作愉快，希望我们都能抓住这次机会，别搞幺蛾子。" 他临走前留下颇有意味的话给王奇，听着跟警告似的。

走出资讯大厦，陈军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跟卸下了重担似的。细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他肩头镀上一层金边，暖洋洋的。手机响起，是曲俊的来电："陈军，汉正街的崔老板在会客室，我打算谈谈他的供应链项目，你怎么看？靠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