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声东击西

光谷的晨雾还没褪干净，像碗没搅开的藕粉，糊得人眼睛发潮。陈军的奔驰早扎在旭日科技楼下，车载屏上三封未读邮件吊得像三个待审的犯人，最新那封来自法务部，《关于终止智能会议系统合作的函》—— 老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鸿门宴。

“陈副总，李总监说非要当面嚼。” 前台姑娘的笑比昨天僵了三分，跟放久了的面窝似的，领口工牌歪到左边，活像被人抽了一嘴巴。推开会议室门，一股雪松香水味钻进来，这调调，上周在国贸跟老子装外宾的间谍就喷这个，当我鼻子是摆设？

李建明那领带夹换成斯坦福校徽，闪得人眼睛疼，笔记本电脑敞着像只张开的蚌壳：“对不住，我们董事会要调调市场策略。” 他把终止协议推过来，眼珠子在陈军腕上的百达翡丽上粘了半秒，“贵公司最近缠上治安案子，别污了我们的牌子。”

陈军没接那破纸，反手摸出手机点开监控截图：“6 月 10 号夜里 10 点，贵公司技术人员在白玫瑰大酒店 12 楼晃悠。” 他把画面里的工牌怼到李建明鼻子前，“张工，你们研发部的高级工程师，跑去扫黄现场学雷锋？”

李建明的镜片突然蒙了层雾，手指在协议边上磨来磨去，跟猫抓老鼠似的。陈军瞥到他台历上 6 月 15 号画着红圈，旁边写着 “新世纪发布会”—— 这蠢货，当老子看不出红圈里藏着的鬼？

“我们收到匿名举报。” 李建明猛地站起来，西装裤蹭翻了桌角的清茶杯，褐色液体在白瓷碟上洇开，活像幅抽象派的屎画，“说贵公司借着合作偷我们的 AR 技术。”

车载电脑突然 “嗡” 地叫起来，陈军的手表震得手腕发麻，屏幕上技术总监的脸跟被门夹了似的：“陈副总，有人在撬我们的云端监控，IP 地址…… 正对着旭日科技的机房！”

李建明后背撞在落地窗上，晨光从他背后透过来，领带夹的影子在墙上扭得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陈军站起身，西装袖子扫过那纸协议：“李总监该晓得，商业间谍罪最高能判七年。” 他摸出钢笔，在协议背面写下刘建军的电话，“现在报警，还够得着喝碗热汤。”

白玫瑰大酒店的夜班经理正核监控维修记录，曲俊的皮鞋在大理石地上敲出 “噔噔” 响，跟敲丧钟似的。他盯着对方胸前的塑料胸针，突然想起梅杰说过，真玫瑰胸针的花蕊刻着酒店英文名缩写 —— 这货戴的怕不是批发市场十块钱三个的地摊货。

“3 月来的员工，都发新胸针了？” 曲俊指尖划过前台台面，摸到道浅痕，像道没长好的疤，“比如 12 楼的保洁，昨天后半夜穿深蓝工装的那个。”

经理喉结滚了滚，眼睛瞟向门口，跟要尿裤子似的：“保洁包给江城劳务了，工服颜色每周一换……” 他话被电梯 “叮咚” 声掐断，鎏金电梯门打开，走出来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颈间银玫瑰胸针闪得人眼晕，花蕊刻痕清楚得像印在脸上。

曲俊的呼吸突然卡了壳。那胸针他见过 —— 三年前汉口展会上，某房地产千金戴着同款，在 VIP 室跟他请教直播设备租赁，那时候她眼里的算计比胸针还亮。女人转身时，耳后露出颗泪痣，跟张怡长在同一个位置，就是没镶碎钻，透着股穷酸的精致。

“曲总？” 女人声音拖着港式普通话的尾巴，跟没化干净的糖精似的，她伸手过来，指甲修得圆滚滚，“我是白玫瑰集团执行董事助理，听说贵公司想租我们顶层宴会厅？”

曲俊握住那只手，掌心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比张怡的手差远了。女人腕间的卡地亚手镯滑到肘弯，露出内侧的刺青 —— 半朵蔫掉的白玫瑰，花茎缠着 “June 10”，英文写得跟蚯蚓爬似的。

“听说贵酒店 1208 房昨晚监控歇菜了？” 曲俊松开手，眼睛钉在她胸针花蕊上，“我们公司的云端监控能 24 小时加密，价钱比市场价低三成，够意思吧？”

女人瞳孔缩了缩，嘴角的笑却堆得更高：“巧了，我们刚收到旭日科技的提案，说能搞带 AI 识别的监控系统。” 她转身往电梯走，胸针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曲总有兴趣，明天下午来 28 楼会议室，我们…… 慢慢聊。”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曲俊看见她从手袋里抽湿巾，把刚才握过的手指擦了又擦，跟沾了屎似的。他摸出手机给陈军发消息：查白玫瑰集团执行董事的家底，重点找 1995 年 6 月生的女的，别让她跑了。

走廊尽头安全出口 “哐当” 响了声，穿深蓝工装的保洁正低头拖清洁车，车斗里的蓝月亮洗衣液瓶反光，映出生产日期 ——2018 年 6 月 5 日，韩剑被抓前五天，这时间卡得比钟表还准。

凌晨三点的光谷软件园像座玻璃棺材，陈军的办公室却亮得跟白昼似的，晃得人心里发慌。投影仪在墙上投出数据流，跟乱码的天书似的，他盯着监控截图里张工手腕的刺青 —— 跟白玫瑰那女人肘弯的图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方向反了，活像对阴阳鬼。

“IP 地址定在旭日科技三层。” 技术总监小林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键盘敲得 “噼啪” 响，在空办公室里格外瘆人，“但防火墙日志说，攻击源跳了十二层加密，跟孙悟空变戏法似的。”

陈军手指划着平板，调出韩剑案的物证照片：塑料袋里的润滑剂包装上，“白玫瑰定制” 的金字烫得跟贴金似的。他突然想起张怡说的铃兰香薰，翻出酒店采购清单，6 月 10 日前三天，1208 房的香薰从柠檬草换成铃兰，这换得比翻书还快。

“把 2018 年汉口展会的监控调出来。” 陈军往真皮大班椅里一靠，腕上手表的夜光指针指向 3:15，跟鬼片里的时间似的，“找那个戴玫瑰胸针的房地产千金，她当时用的名字是……”

“苏若雪，苏氏集团执行董事独女。” 小林递过打印资料，纸边还带着打印机的热气，“2018 年留学回来就没影了，跟人间蒸发似的。”

打印机突然 “咔” 地卡了壳，陈军的手机紧跟着震起来，刘建军的名字跳得跟要爆炸似的。监控截图里，穿深蓝工装的保洁正把微型存储卡塞进下水道，铁盖上的编号清清楚楚 ——WH-1208，跟酒店房间号一个娘生的。

白玫瑰大酒店的会议室飘着空调吹出来的假花香，曲俊的皮鞋跟在地毯上没声，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他瞅见谈判桌中央插着铃兰，花瓶边缘的玫瑰图案跟梅杰胸针上的一模一样，这抄袭抄得也太懒了。

“曲总对监控系统的报价挺实在。” 苏若雪的声音从门后飘过来，香奈儿套装换成素色旗袍，颈间玫瑰胸针在水晶灯下泛着柔光，“但我们更关心数据安全 —— 比如贵公司服务器上周遭黑客惦记那事儿。”

她指尖点点遥控器，墙面屏幕亮出旭日科技的商业计划书，“新世纪传媒云端漏洞” 几个字标得跟红头文件似的。曲俊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卡地亚手镯上，内侧的刺青在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跟故意露出来勾引谁似的。

“苏小姐对我们的业务门儿清啊。” 曲俊推开面前的矿泉水，玻璃瓶盖转得 “咯吱” 响，在安静里格外刺耳，“就像您清楚 1208 房的监控密码，恰好是我公司的注册日期，这巧得跟说书似的。”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桌上的铃兰花枝突然被空调风吹得乱晃。曲俊看见她藏在桌下的手指在手机上飞，几秒后，梅杰的紧急来电震得桌面发颤，跟敲锣似的。

“曲俊！张怡在酒店车库被人掳走了！” 梅杰的声音哭唧唧的，背景里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她掉了个香奈儿粉饼，里面有张字条…… 写着‘苏氏集团 2017 年财务报表’！”

武昌分局的审讯室一股子消毒水味，呛得人嗓子眼发紧。陈军看着监控里缩在椅子上的张怡，指甲上的碎钻掉得差不多了，跟被拔了毛的鸡似的。刘建军推过来份文件，首页照片里，1995 年 6 月出生的苏若冰 —— 苏若雪的双胞胎妹妹，正贴着和张怡一样的泪痣贴纸，这戏演得够拼的。

“韩剑的花粉过敏病历是真的。” 刘建军点了根烟，烟雾在单向玻璃上糊成白雾，“但酒店监控显示，6 月 10 号夜里 11 点，进 1208 房的是苏若冰。”

陈军的手指停在户籍资料上，苏若冰的职业栏写着 “无业”，教育经历却跟张怡的简历长得一模一样，跟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突然想起张怡说的 “普通朋友”，调出韩剑的银行流水，每月 15 号都有 “白玫瑰酒店管理公司” 的转账，这钱给得比工资还准时。

“李建明刚才自首了。” 刘建军敲敲桌面，钢笔在审讯记录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跟蚯蚓爬似的，“他说旭日科技收了苏氏集团的钱，条件是搅黄我们跟新世纪的合作。”

走廊突然炸开喧哗，梅杰的声音混着安保的呵斥：“曲俊让我送这个！” 陈军打开密封袋，里面是枚磨得发亮的银玫瑰胸针，花蕊刻痕比苏若雪的深多了 —— 这是梅杰他爹当年酒店开业时的纪念品，比那俩女人的假货实在多了。

汉口江滩的夜风湿乎乎的，带着股鱼腥味。曲俊的奔驰在沿江大道上飞，跟要投胎似的。车载导航显示，张怡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粤汉码头，苏若雪的保时捷刚拐进同个区域，这俩娘们凑一块儿，准没好事。他摸出梅杰给的备用胸针，金属边还带着体温，比人心热乎。

码头的灯塔在雾里忽明忽暗，跟鬼眨眼似的。曲俊看见两个影子在栏杆边叠着，张怡的香奈儿包掉在地上，苏若雪的旗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响，两人耳后的泪痣在月光下跟双胞胎印记似的。

“姐姐还要装到几时？” 张怡的声音哭兮兮的，手指攥着张发黄的纸，跟攥着命似的，“当年爸爸分遗产时，你明明答应过……”

苏若雪的胸针突然闪了下冷光，曲俊认出那是录音设备的指示灯，这娘们够专业的。他悄悄按开手机录音，听见江浪拍打着码头桩基，跟命运在倒计时似的。

“遗产？” 苏若雪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该问问妈，她把我送英国那天，有没有想起过你这个私生女？” 她往前凑了半步，卡地亚手镯刮过栏杆 “吱呀” 响，“韩剑的拘留通知书，你当真是扫黄抓的？那是爸爸给你的成年礼 —— 提醒你别惦记苏氏集团的东西。”

张怡突然转身，目光跟曲俊撞个正着，手里的纸被风卷向江面。曲俊瞅见上面的日期：2018 年 6 月 10 日，正是苏氏集团老董事长咽气的日子。他刚要追过去，远处警笛声嗷嗷叫起来，苏若雪的保时捷发动得跟疯了似的，盖过了张怡的哭腔。

码头的路灯突然灭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曲俊摸到栏杆上残留的体温，比自己的手热乎。手机震了震，陈军发来消息：苏氏集团董事会今晚紧急换届，新任执行董事的任命书，落款日期是 2018 年 6 月 11 日 —— 跟新世纪传媒落户汉街的日子分毫不差，这巧合得跟写好的剧本似的。

江面上，那页纸飘得跟片落叶似的，墨字慢慢晕开，露出半枚玫瑰图案。曲俊望着对岸的霓虹，突然想起三年前公司倒闭那晚，也是这样的雾，这样的江风，而梅杰的胸针，始终别在他送的第一件制服上，比任何承诺都牢靠。

光谷软件园的晨光穿过百叶窗，在陈军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跟打了马赛克似的。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跳个不停的十六进制代码，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得飞快，跟打快板似的。旭日科技服务器里的加密文件正在被扒皮，屏幕右下角的进度条显示：87%，快见底了。

“陈副总，这段代码的哈希值和 2017 年汉口展会的监控录像一模一样。” 小林抱着笔记本电脑挤到屏幕前，镜片上蒙着层雾，跟哭了似的，“但视频文件被剁成 128 块，撒在七个不同的云端服务器，跟分尸抛尸似的。”

陈军的目光钉在代码注释里的 “WH-1208”，白玫瑰大酒店 1208 房的编号，这暗号藏得跟捉迷藏似的。他调出三年前的火灾报告，死者名单里赫然躺着梅杰的父亲 —— 原白玫瑰大酒店的首席工程师，这死得也太蹊跷了。打印机突然吐出张残缺的照片，画面里，年轻的苏若雪正把枚玫瑰胸针别在梅杰胸前，笑得跟朵假花似的。

“联系网安支队，用钓鱼邮件激活文件里的追踪程序。” 陈军扯松领带，百达翡丽的表链硌得手腕生疼，“注意藏好 IP，别让对方察觉我们在拼纵火案的录像，跟拼拼图似的。”

键盘声突然停了，小林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跟被施了定身法：“陈副总，文件里还有段音频…… 是梅杰父亲的临终留言。”

白玫瑰大酒店的地下保险库一股子霉味，呛得人直咳嗽。梅杰的手指在生锈的密码锁上抖个不停，跟抽了筋似的。曲俊盯着他掌心的汗，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两人在武汉中学后墙偷摘枇杷，梅杰被蜜蜂蛰到时也这么抖，抖得人心慌。“我爸说过，真正的玫瑰胸针能打开所有玫瑰。” 梅杰把旧胸针插进锁孔，金属齿轮转得 “咔嗒” 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楚，“他走之前三天，把这个交给我妈……”

保险箱门 “哐当” 开了，曲俊闻到股陈年纸张的霉味，跟老坟里的味道似的。最上层的牛皮纸袋上贴着 “苏建明遗产分配协议”，落款日期正是 2023 年 6 月 10 日，又是这日子。张怡的照片从纸袋里滑出来，背面用钢笔写着：“若冰，我的小铃兰”，这称呼肉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