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雾锁黑松林

几人刚走出山坳，湿冷的雾气就裹了上来——混着松针的淡苦和湿土的腥气，沾在脸上像贴了层薄冰，睫毛上很快凝了细水珠，眨眨眼都发涩。沈沛君捏着地图的手指已经冻得发僵，油墨字迹在雾里晕开些许，她借着罗四海手里的马灯看了眼，指尖点在“黑松林-乱石区”的交汇处，指甲蹭过纸面的磨损处：“走这边，乱石区马队难行，还能借着雾气藏踪迹。雾浓时，五十步外看不清人影。”

陈书景蹲下身，法医手套按在地面的湿泥上，沾起几片碎草叶——草叶还带着点夜露的凉，捏在手里能感觉到纤维的韧劲。“马蹄印往东南去了，”他指尖划过泥地里半淡的蹄印，“应该是义昌堂的搜山队在绕路，但雾一浓，他们迟早会往黑松林这边来。”起身时，怀里的磁场仪轻轻撞了下肋骨，表盘指针还在微微颤动，像困在玻璃里的小虫，“刚才干扰磁场的感觉还在，矿洞方向的异常没消失，得抓紧时间。”

罗四海把马灯举高些，灯光在雾里散成一团昏黄，左臂的霜痕在光下泛着淡青，比平时更凉，像有细针在皮肤下扎：“我先去前面探路，你们跟紧，雾里容易走散。”他从衣袋里摸出枚铜铃，绳子缠在手腕上，铃身的铜绿蹭过掌心，“这是之前在地宫捡的，遇到危险我就摇铃，你们听见声音别乱冲。”说罢，他身影一矮，很快就融进了雾气里，只剩马灯的光晕在前方晃动，像浮在夜水里的星。雾是夜的纱，也是藏命的壳。

小周抱着红木盒跟在陈书景身后，盒角的血迹被雾气浸得有些发潮，指尖按上去能感觉到木质的纹路在吸潮气。他下意识把盒子往怀里紧了紧，螺丝刀还攥在手里，金属柄被汗浸湿，滑溜溜的：“陈先生，铜芯会不会……真的能吸金属啊？之前在地宫，我好像看见它吸过钉子，当时钉子在木头上抖得厉害。”他声音压得低，怕被雾里的风声吹散，话尾还带着点没褪的颤。

陈书景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红木盒上——盒锁的铜扣在雾里泛着暗哑的光：“铜芯带磁，能吸铁器，但得离得近。一会儿要是遇到义昌堂的人，别慌，听沈副官的指挥。”他话没说完，前方突然传来“叮铃”一声轻响——是罗四海的铜铃，却比约定的警示声慢了半拍，像是被雾气裹住了似的，余音在雾里飘了好一会儿才散。

沈沛君立刻按住腰间的消音手枪，枪柄的防滑纹路硌着掌心，她示意众人蹲下：“别出声，雾里听不清方向，先等罗四海的信号。”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马蹄踏在石子上的“嗒嗒”声——在雾里晕成了闷响，还混着人说话的粗声，像从水底冒上来似的：“军长说了，就算把黑松林翻过来，也得把红木盒找着！找不到，咱们都得吃枪子！”

雾气突然变浓，把马蹄声和人声拉得忽远忽近，一会儿像在左，一会儿像在右。陈书景压低声音，嘴唇几乎贴在小周耳边：“是义昌堂的马队，至少五匹马。不能开枪，一开枪他们就会放信号焰火，招来更多人。”他摸出磁场仪，调大了功率，表盘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震得掌心发麻，“我试试用磁场仪干扰他们的指南针，让他们找不准方向——这仪器虽旧，对付指南针还够用。”

罗四海这时从雾里钻了出来，马灯已经灭了，灯芯还留着点余温，他猫着腰蹲在沈沛君身边，气息里带着薄荷锭子的清凉：“前面五十步就是乱石区，我在那儿拉了绊索，绑了三个铜铃，马队一踩就会响。但他们带了狗，雾里狗鼻子比人灵，刚才我差点被狗盯上，靠破邪符的烟才躲过去。”

沈沛君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几根细麻绳和几块碎石——麻绳是之前捆行李用的，还带着点煤油味，碎石棱角锋利，攥在手里硌得慌：“小周，你跟我来，咱们在绊索后面再埋些碎石，马踩上去会打滑。陈先生，你继续用磁场仪干扰，罗舵主，你准备破邪符，要是狗冲过来，就用符纸烧的烟呛它们——烟在雾里散得慢，能挡视线。”

几人分头行动，雾气沾在头发上，很快就凝了小水珠，顺着鬓角往下滴。小周跟着沈沛君在乱石区边缘埋碎石，手指被麻绳勒得发疼，红印子像细蛇缠在指节上。他看着沈沛君熟练地打结，指尖翻飞间，麻绳就牢牢系住了碎石，突然开口：“沈副官，要是铜芯能吸金属，能不能……吸马镫啊？马没了马镫，他们就不好骑马追了，咱们也能跑快点。”

沈沛君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指尖在小周肩上轻轻拍了拍——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好主意。一会儿马队踩中绊索，你就把红木盒打开条缝，对着马的方向，铜芯的磁性应该能吸住马镫上的铁环。别怕，你之前开盒取铜芯那么稳，这次也能行。”

小周攥紧红木盒的锁扣，点了点头，指尖在锁扣上蹭了蹭——金属的凉意让他稍微定了神。之前开盒时的紧张还在，但这次不一样，他能帮上忙了，不是只会躲在后面发抖的小跟班。铜芯的凉，是能救命的温。

没过多久，马蹄声越来越近，还混着狗的叫声——狗叫声在雾里闷得慌，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陈书景的磁场仪“嗡嗡”声更响了，他盯着表盘，指针晃得越来越厉害，几乎要贴在表盘边缘：“他们的指南针开始乱转了，在往东边偏，快到绊索区了，再等十秒……”

“叮铃！叮铃！”铜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在雾里炸开来，紧接着就是马蹄打滑的“嘶鸣”——马的叫声里带着疼，还有人的惊呼：“妈的，什么东西？！马腿要崴了！”

“就是现在！”沈沛君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急促。小周立刻打开红木盒的锁扣，露出里面的铜芯——铜芯在雾里泛着淡灰的光，像块浸了水的铁。他把盒子举起来，对着马队的方向，手臂都在抖，却没敢放下。很快，就听见“哐当”一声，像是马镫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人喊：“马镫怎么松了？！铁环都变形了！”

罗四海趁机摸出火折子，“嗤”的一声点燃了破邪符——符纸燃烧的烟味在雾里散开，带着点焦糊的涩味，呛得狗叫声立刻变弱了，只剩断断续续的呜咽。“往乱石区里引！让他们的马在石头上崴脚！”他一边喊，一边往乱石区里扔了块碎石，石头落地的“嗒”声在雾里传得远，“让他们以为咱们往那边跑了！”

义昌堂的人果然被误导，马蹄声往乱石区里冲去，很快就传来马的嘶鸣和人的咒骂：“这破雾！指南针怎么不管用了？！狗也不叫了，废物！”还有人摔在地上的闷响，混着石头碰撞的脆声。

陈书景关掉磁场仪，仪器的“嗡嗡”声停了，他压低声音：“走，从侧面绕过去，前面有个山洞，是之前矿工躲雨的地方，能暂时躲躲。”他带头往侧面走，鞋底踩在湿草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雾气里能听见身后义昌堂的人还在混乱中，有人喊着“快放信号焰火”，却没人找得到焰火的引信——刚才小周的铜芯不仅吸了马镫，还吸走了他们腰间别着的焰火引信上的铁环，引信散在地上，黑糊糊的像条小蛇。

几人快步穿过雾气，脚底下的路越来越难走，满是碎石和树根。很快，就看到了罗四海说的山洞——洞口被藤蔓挡着，拨开藤蔓能看见里面的黑，像夜张着嘴。进洞后，沈沛君立刻用石头堵住洞口，只留一条缝透气，石头碰撞的声音在洞里回声，显得格外响。罗四海点燃马灯，昏黄的光照亮了洞内的石壁，上面还留着些旧矿洞的凿痕，刻着模糊的“民国二十一年”，是去年矿工留下的。

“刚才好像抓住了一个落单的。”罗四海突然开口，从身后拽过来一个人——是个穿义昌堂制服的小兵，被反绑着双手，嘴里塞着布，布料是粗麻布的，磨得他嘴角发红。小兵的腿还在抖，裤脚沾着泥，显然是刚才追的时候摔了。

陈书景蹲下身，扯掉小兵嘴里的布，声音冷静得像洞壁的石头：“李军长的密室在矿洞哪里？说清楚，饶你一命。要是撒谎，这洞里的石头，够埋你了。”他的法医手套蹭过小兵的下巴，带着点凉，吓得小兵缩了缩脖子。

小兵吓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连贯：“在……在矿洞西侧的暗门，要……要玄铁钥匙才能打开，钥匙在李军长的贴身侍卫身上……侍卫带着两把枪，不好惹……”

沈沛君皱了皱眉，指尖捏着领口的玉扣，玉扣的冰凉让她保持清醒：“玄铁钥匙？之前的拓片上没提过。”她看向陈书景，声音里带着点急，“看来得想办法找到那把钥匙，不然就算到了矿洞，也进不了密室，更别说阻止献祭了。”

陈书景点点头，又问小兵：“李军长什么时候开始献祭？祭坛在矿洞哪里？”

“就……就在后天夜里，祭坛在矿洞最里面，要……要用纯阴八字者的血涂在陨石上……”小兵话没说完，罗四海突然抬手，一掌劈在他后颈，小兵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身体软得像团棉花。

“先把他绑在洞里，等我们回来再处理，现在没时间跟他耗。”罗四海把小兵拖到洞角，用麻绳捆了两道，还往他嘴里塞了新的布，“现在得赶紧去矿洞，后天夜里之前，必须找到密室，阻止献祭，不然那些被抓的姑娘就完了。”

小周抱着红木盒，靠在石壁上，后背能感觉到石壁的凉，刚才的紧张还没完全消退，手心却全是汗。他摸了摸红木盒里的铜芯，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抬头看向众人，声音比之前稳了些：“我还能帮着找玄铁钥匙，铜芯能吸铁，说不定离钥匙近了，它会抖，我能感觉到。”

陈书景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很暖：“好，我们一起找。”马灯的光落在小周脸上，映出他眼里的坚定，不再是之前那个只会紧张发抖的小跟班了——他手里的红木盒，不再只是个要保护的东西，更是能帮忙的武器。

洞外的雾气还没散，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信号焰火的“咻”声——红黄色的光透过洞口的缝隙照进来，像道血痕。应该是义昌堂的人终于找到了散落的引信，看来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沈沛君刚要说话，洞外突然传来更多马蹄声，还有人喊：“刚才看见有人往这边跑了！找到山洞了！围起来！”

罗四海立刻吹灭马灯，洞内瞬间陷入黑暗。小周紧紧抱住红木盒，听见身边的小兵突然醒了，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还含糊地嘟囔：“玄铁钥匙……还有备份……在矿洞祭坛的石缝里……”

这句话像道闪电，在黑暗里炸开来。沈沛君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压得极低：“备份钥匙？看来矿洞祭坛，我们必须去了——但现在，得先杀出这山洞。”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石头撞击洞口的声音“咚咚”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