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同居法则与意外同盟

车子最终驶入一处隐秘性极高的顶豪公寓楼地下车库。电梯需要专用卡才能启动，直达顶层。

“以后你就住这里。”沈屹辰的声音打破了电梯里持续已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张门卡，递给苏晚，“我的东西不多，主要在东边主卧和书房。西侧次卧和旁边的客房已经清空，你可以随意使用。公共区域，保持基本整洁即可，有家政定期打扫。”

他的语气像是在分配办公区域。

苏晚接过那张冰冷的门卡，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简单的金属质感。“谢谢。”她的回应同样简洁客套。

电梯门无声滑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尽宽敞、视野开阔的客厅。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冷硬利落的意大利顶级家具，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际线。整个空间设计感十足，科技感与奢华感并存，却也冷清得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样板间，没有任何生活气息。

“你的行李已经送过来了，应该放在次卧。”沈屹辰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松了松领带，动作间自带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协议最终版在李律师那里，明天他会送来签署。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的助理陈默。”

他看起来并没有要多做停留的意思，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从嵌入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

苏晚站在客厅中央，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他人领地的入侵者。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不适，目光快速扫过环境，找到了次卧的方向。

“好的。沈总请自便。”她拎起随身的包，朝着次卧走去，背影挺直，没有丝毫犹豫或留恋。

沈屹辰握着冰水瓶，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他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没能完全压下心底那丝莫名的躁意。刚才车上那个意外的触碰，指尖那抹微凉的细腻触感，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印记。

他蹙眉，将水瓶重重放在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过是场交易，他不该被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干扰。

*** * ***

次卧的面积远超苏晚的预期，带独立卫浴和衣帽间，装修风格延续了外面的冷感，但至少窗外的景色无敌。她的几个行李箱整齐地放在房间中央。

她没有立刻整理，而是先反锁了房门，仿佛这样才能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圈出一小块属于自己的绝对领域。

然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闺蜜林薇的电话。

电话几乎瞬间被接起，那头传来林薇劈头盖脑的追问：“晚晚！怎么样怎么样？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沈屹辰了吗？是不是像杂志上那么帅？不对，重点是他没欺负你吧？协议看了吗？有没有坑？”

苏晚走到窗边，看着脚下渺小的车流灯火，苦笑一下：“见了。帅是真的帅，冷也是真的冷。协议大体没问题，细节明天最终确认。至于欺负……”她想起沈家老宅那一幕，“目前来看，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她简单说了试婚纱和见家长的经过，略去了车上那个意外触碰。

林薇在那边听得大呼小叫：“哇塞！沈屹辰居然还会配合你演戏？还‘晚晚高兴就好’？噫……听起来怎么有点带感！不过他那叔叔真不是东西，一听就不是好鸟！你怼得漂亮！”

“带感什么？”苏晚失笑，“全是演技，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可是晚晚，”林薇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你真的要跟他同居两年啊？虽然是为了公司，但我还是担心你……那种深不见底的男人，太危险了。”

苏晚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了下来：“薇薇，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晨曦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不能毁在我手里。而且……”她顿了顿，语气重新变得坚定，“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沈屹辰是危险，但也是目前最能帮我的人。我会把握好分寸，守住底线。”

“唉，我知道劝不动你。”林薇叹气，“总之你千万小心，有什么事随时找我！还有啊……”她的声音又带上了点八卦的兴奋，“同居哎！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假戏真做了呢？小说里都这么写！”

“打住！”苏晚哭笑不得，“绝对不可能。我跟他？除了合约关系，不会有任何其他可能。不说了，我收拾东西了。”

挂断电话，房间重新陷入寂静。苏晚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假戏真做？和那个冰山控制狂？想想都觉得荒谬。

她甩甩头，开始动手整理行李。她把常用的笔记本电脑、一些专业书籍和一小盆绿萝放在靠窗的书桌上，试图给这个冰冷的空间增添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 * ***

第二天一早，苏晚被生物钟准时唤醒。她习惯性早起，换上运动服，准备出门晨跑，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轻轻打开房门，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沈屹辰似乎还没起床，或者已经离开了。

她悄声穿过客厅，正准备出门，目光却被中岛台上的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白色的药瓶，很不起眼，就放在咖啡机旁边。

苏晚的脚步顿住了。她认得那个药，是一种强效的胃药。

她想起资料里提到的，沈屹辰有因工作压力导致的胃病。

所以，他昨晚不舒服？还是习惯性备着？

鬼使神差地，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各种冰水、苏打水，就是一些简单的食材，看起来很少开火。但在一侧，她看到了一盒牛奶。

她拿出那盒牛奶，又找到一个小奶锅，熟练地倒出一些，开小火慢慢加热。

几分钟后，一杯温热的牛奶被放在那瓶胃药旁边。苏晚看着并排放在一起的牛奶和药瓶，皱了皱眉。

她在干什么？

同情他？没必要。他那样的人，恐怕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

只是……基于契约精神的、对合作伙伴的基本关怀？毕竟他要是病倒了，对她也没好处。

对，就是这样。

她迅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解释，仿佛这样就能忽略心底那丝不合时宜的松动。然后她像逃避什么似的，快步离开了公寓。

*** * ***

晨跑回来时，沈屹辰已经起来了，穿着剪裁合体的家居服，正站在中岛台旁倒咖啡。男人清晨的样子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些慵懒，但眼神依旧清醒锐利。

他看到苏晚一身运动装束、额头带着薄汗进来，似乎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

苏晚的目光则下意识地飘向中岛台。

那杯牛奶不见了。药瓶还在原地。

她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她径直走向次卧，准备冲澡。

“等等。”沈屹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脚步一顿，回头。

他端着咖啡杯，倚在中岛台边，看着她：“牛奶，谢谢。”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确确实实是道谢。

苏晚有些尴尬，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包，强自镇定道：“不客气。刚好看到有牛奶，顺手而已。”她刻意强调了“顺手”。

沈屹辰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她故作平静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最终，他只是淡淡点了下头：“嗯。”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沈屹辰放下咖啡杯去开门。门外是李律师，手里拿着厚厚的文件夹。

“沈先生，苏小姐，早上好。协议最终版已经根据昨晚苏小姐提出的意见修改完毕，请二位过目。”李律师一如既往地专业。

签署过程很顺利。两人各自翻阅了关键条款，确认无误后，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是在为这场交易盖上最后的印章。

“祝二位合作愉快。”李律师收起文件，微笑着告辞。

门关上，公寓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份长达数百页的契约，将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紧密地、却也冰冷地捆绑在了同一屋檐下。

苏晚觉得有些气闷，打算回房。

“今天下午，”沈屹辰再次开口，“王氏集团的人会去‘晨曦’做最后的尽职调查，为收购做铺垫。”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倏然转头看他。王家的动作这么快？！

看到她瞬间绷紧的神色和眼底闪过的焦虑，沈屹辰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不用担心。我已经让陈默以沈氏法务部的名义，调阅了‘晨曦’的所有专利文件和核心代码的著作权登记资料。”

苏晚一愣：“……为什么？”

“沈氏对‘晨曦’的部分技术很感兴趣，正在进行初步评估。”沈屹辰说得轻描淡写，“在评估期间，沈氏有权要求‘晨曦’暂停与其他潜在投资方或收购方的深度接触。这是商业惯例。”

苏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氏这块金字招牌一亮相，相当于直接给“晨曦”加上了一道护身符。王氏再嚣张，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沈氏抢食！这招敲山震虎，不仅能暂时逼退王氏的尽职调查，更能给外界传递一个强烈的信号——“晨曦”有主了，而且是沈氏！

这比她预想的任何庇护都要来得直接和有效！

一股巨大的、突如其来的 relief 席卷了她，让她甚至有些眩晕。她没想到，沈屹辰的行动会这么快，这么干脆利落。

“……谢谢。”这一次，她的道谢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他确实履行了契约中最核心的承诺——庇护。

“不必。”沈屹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记住，从现在起，你代表沈氏的颜面。‘晨曦’的任何闪失，都会直接影响到沈氏。帮你，也是在维护我自身的利益。”

又是这种冰冷的、将一切关系都利益化的论调。

但这一次，苏晚没有觉得被冒犯。她清晰地看到了这冰冷外壳下，他所展现出的惊人效率和掌控力。

这个男人，果然如同传说中一样，强大得令人心悸。

也……可靠得让人意外。

“我明白。”苏晚点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充满斗志，“我会尽快处理好‘晨曦’的事情，不会让它拖后腿。”

她转身回房，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不少。

沈屹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

他确实是为了利益。但刚才看到她眼中瞬间亮起的光彩，那是一种绝处逢生后重新燃起的火焰，生机勃勃，竟比他见过的任何珠宝都要耀眼。

他放下咖啡杯，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台面。

这场交易，似乎开始变得……不那么乏味了。

*** * ***

下午，苏晚准时出现在晨曦科技。

员工们显然都听说了早上的风波，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担忧，以及一丝敬畏。王氏的人果然没有再来。

她迅速召集核心团队开了个短会，稳定军心，并宣布了公司获得沈氏集团战略注资评估机会的消息（她巧妙地换了个说法），团队顿时士气大振。

处理完紧急公务，苏晚才得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喘口气。桌上，还放着之前拟定的、近乎绝望的抗收购方案。

现在，因为那个男人的一句话，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只有一串号码、没有存姓名的联系人（沈屹辰的私人号码是李律师一并提供的），犹豫了片刻，发过去一条短信。

【王氏的人已离开。谢谢。】

消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直到傍晚她准备离开公司时，手机才屏幕才亮了一下。

来自那个陌生号码的回复，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嗯。】

苏晚看着那个冰冷的“嗯”字，几乎能想象出那人面无表情的脸。

她收起手机，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这场建立在冰层上的合作联盟，似乎终于迎来了第一个算不上温暖、但却足够坚实的支点。

尽管，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支点之下，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