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盛宴下的暗箭与共舞

沈屹辰的效率高得令人咋舌。协议签署后不到二十四小时，沈氏法务和财务组成的精英小队便低调入驻“晨曦科技”，美其名曰“前期评估与尽职调查”，实则为苏晚的公司披上了一层坚固的防护甲。

王氏那边果然彻底没了声息，仿佛之前的咄咄逼人只是一场幻影。公司内部的人心迅速安定下来，甚至因为与沈氏扯上关系而士气高涨。

苏晚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深知这庇护并非无偿，沈屹辰投入了资源，必然要求回报。她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扑在了公司，梳理业务，优化架构，准备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沈氏的“评估”，也为自己争取未来更多的主动权。

这晚，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顶层公寓时，已近深夜十一点。

公寓里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门缝下透出些许光亮。沈屹辰显然还在工作。

苏晚松了口气，她暂时还不知该如何在非必要情况下与这位“室友”相处。她放轻脚步，正准备溜回自己房间。

“回来了？”书房的门毫无预兆地被打开，沈屹辰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熨帖的白衬衫，只是领带松了些，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嗯。”苏晚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处理些公司后续的事情。”

沈屹辰的目光在她带着倦意的脸上扫过，没什么表情：“明晚有个慈善晚宴，需要你一起出席。”

苏晚蹙眉。她讨厌这种虚伪应酬的场合，尤其是现在公司百废待兴。“必须去？”

“沈氏夫妇首次公开亮相，这是最好的场合。”沈屹辰的语气不容置疑，“礼服和珠宝明天下午会送到。李律师会把流程和需要注意的人物资料发给你。”

又是这种不容拒绝的命令式口吻。苏晚心底那点因为他的帮助而升起的微弱好感顿时消散大半。

“知道了。”她语气淡了下来，“我会配合。沈总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休息了。”

她刻意强调了“配合”二字，暗示这只是一项工作。

沈屹辰似乎听出了她的抵触，眸光微沉，但最终只是侧身让开通道：“没了。”

苏晚不再多言，径直走向次卧，关上了门。

沈屹辰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指尖在平板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她似乎总是很容易就能挑起他情绪细微的波动，尽管他通常都能完美压制。这种失控感，让他有些不悦。

*** * ***

次日下午，高定礼服和璀璨的珠宝准时送达。苏晚看着那件烟灰色的露肩曳地长裙和配套的钻石项链，不得不承认沈屹辰的审美和财力一样无可挑剔。

晚宴设在城中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当苏晚挽着沈屹辰的手臂出现在入口时，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男人一身Brioni黑色定制礼服，身姿挺拔，气场强大，冷峻的面容在璀璨灯光下显得愈发矜贵逼人。而他身边的女人，一袭烟灰色长裙勾勒出完美身段，肌肤胜雪，妆容精致，颈间钻石流光溢彩，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种清冷又自带锋芒的气质，与沈屹辰站在一起，非但没有被掩盖，反而有种奇妙的势均力敌感。

“沈总，沈太太，这边请。”主办方负责人亲自迎上来，态度殷勤。

沈屹辰微微颔首，手臂绅士地让苏晚挽着，一路应对着各方问候，从容不迫。苏晚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配合着他，偶尔在沈屹辰与人寒暄间隙，还能恰到好处地补充一两句，言语机敏，又不失分寸。

他们看起来真像一对璧人，天造地设，恩爱般配。

“屹辰，晚晚，你们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虚伪的热络。

苏晚嘴角的笑容不变，眼底却冷了几分。是沈振业，他身边还跟着几位一看便是沈家阵营里的叔伯。

“二叔。”沈屹辰语气平淡。

“晚晚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沈振业笑着打量苏晚，目光却像毒蛇信子，让人不适，“听说最近在忙着打理自家那个小公司？真是辛苦啊。其实何必这么拼呢？屹辰难道还养不起你？安心在家做个富太太，早点给我们沈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又是这一套。苏晚心底冷笑，正准备开口。

沈屹辰却先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边带了带，这个动作看似亲昵，实则是一种保护的姿态。他看向沈振业，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晚晚的事业很有潜力，我全力支持。沈家的事，不劳二叔操心。”

他直接挡了回去，甚至没给苏晚发挥的机会。

苏晚微微一怔，侧头看向他冷硬的侧脸。这是他第二次在她被沈振业刁难时出声维护，虽然理由依旧冠冕堂皇。

沈振业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难看，干笑两声：“呵呵，也是，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那你们忙，我去那边看看。”说完便悻悻走开。

周围短暂安静了一瞬。

“不必理会。”沈屹辰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苏晚感到耳根微微发热，有些不自在地稍稍偏开头：“嗯。”

接下来是舞会环节。沈屹辰自然地向她伸出手。

苏晚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温度灼人，稳稳地包裹住她的。

华尔兹的乐曲流淌开来，他引领着她滑入舞池。他的舞技如同他本人一样，精准、优雅、充满掌控力。苏晚的舞技也不差，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旋转进退间，裙摆飞扬，成为全场最瞩目的焦点。

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雪松香气，能感受到他掌心透过薄薄布料传来的体温，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眼眸时，长睫投下的淡淡阴影。

有一瞬间，在旋转时，她的视线不小心撞进他深邃的眼底。那里面似乎不再是全然的冰冷，而是映着宴会厅的流光溢彩，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的审视。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目光。

“跳得很好。”他忽然低声说，声音在乐曲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苏晚抿了抿唇，稳住心神，商业互吹：“沈总带得好。”

“是吗？”他似乎是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却让苏晚心头莫名一紧。

就在这时，一个侍应生端着酒盘经过，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歪，盘中的好几杯香槟眼看就要朝着苏晚劈头盖脸地泼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苏晚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听身旁沈屹辰一声低沉的“小心！”，她感觉自己腰上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她整个往旁边一带，天旋地转间，她重重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里。

“哗啦——”玻璃碎裂声和人们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预想中的冰凉液体没有泼到她身上。她被沈屹辰严严实实地护在了怀里，他的背脊挡住了所有飞溅的酒液和玻璃渣。

音乐戛然而止。

全场目光聚焦于此。

苏晚惊魂未定地从他怀里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他近在咫尺的喉结和紧绷的下颌线。然后，她闻到了浓郁的酒气从他身后的西装上散发开来。

那个闯祸的侍应生吓得面无人色，连声道歉。

沈屹辰却先低头看她，眉头微蹙：“没事？”

他的声音依旧稳定，仿佛刚才那个迅疾如电的保护动作只是本能。

苏晚愣愣地摇头：“没、没事……你的衣服……”

“没事就好。”他松开她，确认她确实无恙后，才转身处理背后的狼藉。他的西装后背湿了一大片，还沾着些玻璃碎屑，略显狼狈，但他挺拔的身姿和冷峻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主办方负责人慌忙上前道歉处理。

沈屹辰摆摆手，示意无妨，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刚才侍应生绊倒的地方，又冷冷地瞥了一眼不远处脸色有些异样的沈振业。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猛地一沉。

是意外？还是……

沈屹辰已经收回目光，脱下被弄脏的西装外套递给工作人员，里面只剩一件剪裁合体的马甲和白衬衫，更显肩宽腰窄。

他朝苏晚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我们该走了。”

在众人各种意味的目光中，苏晚再次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这一次，他的手掌似乎比刚才更灼热了几分，握得也更紧。

他就这样牵着她的手，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旁若无人地离开了宴会厅。

车已经在门口等候。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目光，苏晚才彻底回过神来。她看着身旁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沈屹辰，心脏却还在因为刚才的惊险和他的保护而剧烈跳动。

“刚才……谢谢你。”她低声说，这次的道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心实意。

沈屹辰侧过头，车窗外的流光掠过他深邃的眼眸。他看着苏晚，看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用谢。只是没想到，这场戏，这么快就有人急着想拆台了。”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击碎了刚才那点微妙的、因共同经历惊险而产生的涟漪，让一切重新回归冰冷的现实。

苏晚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