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师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林寒耳边炸响。
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丹田内真元暗涌,几乎要忍不住立刻出手。对方不仅看穿了他的小动作,更一口道出了那令牌的来历——黑山令!此人对自己、对山岳门的了解,远超预期!
然而,墨师脸上并无杀气,反而带着一种玩味的、仿佛看穿一切的笑容,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微皱的青衫袖口。
“木先生不必紧张。”墨师微微一笑,“若墨某想要那令牌,方才便不会任你收取。一块山岳门长老的身份令牌而已,虽有些麻烦,但于墨某而言,并无大用。”
林寒心神电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说的没错,以其展现出的实力和神秘,若真要抢夺,自己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得手。他是在试探,还是另有所图?
“墨先生究竟想说什么?”林寒沉声问道,语气平静,暗中却丝毫未放松警惕。
“只是想确认一下木先生的……立场和价值。”墨师踱步走到那面已恢复平静的白玉璧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璧面,“山岳门的人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他们与影煞门一样,都在寻找某样东西。而这面‘镇垣玉璧’,便是关键之一。”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向林寒:“你取走岳嵩的令牌,便是接下了一份因果。山岳门很快便会查到岳嵩失踪与此地有关,继而……查到你这个最后可能与他在一处的人。麻烦,会自动找上你。”
林寒沉默。他当时收取令牌,一是下意识觉得此物可能有用,二是不想留给山岳门更多线索,却没想得这般深远。墨师的话,点醒了他。
“不过,福祸相依。”墨师话锋一转,“麻烦有时也是机遇。有了这块令牌,或许能让你在某些时候,更容易接触到山岳门的核心……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并且运用得当。”
林寒立刻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墨先生似乎对山岳门颇为了解?”
“略知一二。”墨师淡淡道,“一个野心勃勃、行事日渐偏激的宗门罢了。其门主岳龙渊,也算是一代枭雄,可惜……路走歪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和不屑。
林寒心中震动,此人评价一大门派之主竟如此轻描淡写,其来历恐怕大得惊人。
“那墨先生在此,又是为何?”林寒反问。
“我?”墨师笑了笑,抬手指了指那白玉璧,“为此地尘封的‘真相’而来。如今,已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他显然指的是那幅一闪而逝的星图。
“至于那引发诡雾绿光的残阵核心,以及这满室的狼藉……”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石架和倒塌的石台,语气略带遗憾,“不过是后人鸠占鹊巢、倒行逆施的失败之作,早已与此地原本的使命无关,毁了也罢。”
说罢,他竟真的并指如笔,凌空对着石室角落那处通往残阵核心的洞窟方向,快速划出一个复杂的符文。
“封。”
一字吐出,那符文一闪而没。
轰隆隆……
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似乎那洞窟的入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封堵、掩埋。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煞气,也随之彻底消散。
举手投足间,便解决了困扰青木镇多时的祸源!其实力之深不可测,再次让林寒心生凛然。
做完这一切,墨师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此间事了,墨某也该告辞了。木先生,你我今日也算有缘,临别前,便再送你一句话吧。”
他看向林寒,目光似乎能穿透斗篷,直视其本体:“仙路崎岖,独行艰难。然天地之大,并非唯有敌手。 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竟如同水墨画般渐渐变淡,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旋即彻底消失无踪,只余下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在石室中轻轻回荡。
林寒站在原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仙路崎岖!
他……他竟然知道!他看穿了自己修仙者的身份?!最后那句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此人到底是谁?!是友是敌?他那句“并非唯有敌手”是在暗示什么?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了林寒的脑海。墨师的到来与离去,都充满了谜团,其手段、其见识、其目的,都深不见底。
但此刻,并非深思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
林寒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最后看了一眼这空旷的石室和那面白玉璧,将墨师封印残阵、点破身份、赠言离去等一系列信息牢牢记在心里,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迅速离开了这处地下遗迹。
当他再次从瀑布后钻出,回到山林之中时,天色已然微亮。
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他却感觉肩头仿佛压下了一副无形的重担。墨师的出现,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他原本“默默修炼,低调求生”的计划。
山岳门的麻烦、墨师深不可测的来历、修仙身份可能暴露的风险、以及那幅星图所指引的未知之地……
前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凶险莫测。
他回头望了一眼在晨霭中渐渐苏醒的青木镇,决定不再停留。这里的因果已了,他必须尽快离开,消化这次的收获,并为即将到来的风雨做准备。
他的身影悄然没入山林,向着与青木镇相反的方向,快速远去。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百草堂的苏婉,带着精心准备的谢礼和满腹的疑问,再次来到了镇上昨日遇见林寒的地方,却注定再一次扑空。
只有晨风吹过街道,卷起几片落叶,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第七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