砾石滩上的欢呼声久久不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以步胜骑的巨大成就感冲刷着每一个胤军士兵的身心。
他们互相拍打着，嘶哑地笑着，甚至有人激动地跪在地上，亲吻着冰冷的石头。
这一刻，所有的疲惫、恐惧似乎都暂时远离了。
林烨同样心潮澎湃，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55点战功在系统界面里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但现在不是仔细研究的时候。
狄兵虽然退去，但并未远遁，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多的敌人。
“肃静！”林烨提高声音，压下了众人的欢呼，
“战斗还没结束！王奎，立刻带人打扫战场！收集所有能用的武器、箭矢、水囊、干粮！动作要快！老韩，麻烦继续警戒！”
“是！”王奎此刻对林烨已是心服口服，大声应命，立刻带着一群兴奋的士兵冲向战场。
老韩点了点头，再次如同灵猿般攀上高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远方退去的烟尘。
士兵们涌入刚才的战场。狄兵退得匆忙，留下了几具尸体、两匹受伤哀鸣的战马、以及一些散落的武器和物资。
“发财了！哈哈！这弯刀比我的柴刀强多了！”
“水！还有肉干！”
“这皮甲虽然破了，补补还能用！”
士兵们如同捡到宝贝般，兴奋地收集着战利品。
对他们这些常年装备低劣的辅兵和溃卒来说，这些狄兵的标准装备无疑是极大的改善。
然而，很快，一个更加现实且血腥的任务摆在了面前——首级。
在胤朝边军，乃至整个时代的战争中，计算军功最直接、最硬性的标准之一，就是斩获的敌人首级（首级）。
这是士兵获得赏银、晋升，甚至赎罪抵过的重要凭证。
王奎提着一把刚刚缴获的、还沾着血的狄人弯刀，走到一具狄兵尸体前，脸上兴奋中带着一丝习惯性的残忍，就要弯腰去割取首级。
其他几个老兵也纷纷效仿。
“等等！”林烨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阻滞。
所有士兵都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向他。
林烨看着那些无头的尸体，胃里一阵翻腾。
来自现代的灵魂对这种野蛮的记功方式有着本能的排斥和生理不适。
但他知道，他不能阻止。
这是这个时代的规则，是维持军队士气、激励士兵的重要手段。
他如果表现出丝毫的软弱或“妇人之仁”，刚刚建立的威信可能会大打折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务实：
“首级要割，但不能像你们这样乱割！割下来的首级需要硝制（简单处理防止腐烂）才能长时间保存以便核验！胡乱割取，几天就烂了臭了，还有什么用？还想不想要赏钱了？”
士兵们一愣，面面相觑。
他们大多只知道割头，至于怎么处理，确实不甚了了。
边军底层，很多时候割了头也是就近上交，由军官统一处理。
王奎挠挠头：“林头儿，那……那该怎么弄？”
林烨强忍着恶心，走到一具尸体前。
他回忆着看过的零星历史资料和系统灌输的【基础刀法精通】里关于解剖发力的模糊知识（虽然是用来自卫杀人，但某种程度上相通）。
他拔出自己的弯刀，沉声道：“看好了！要从颈椎骨缝下刀，尽量干净利落，减少破损！割下来后，头发要绑紧，方便携带！有条件要用火燎一下断口或者用石灰……”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快速而精准地挥刀，刀光一闪，一个狰狞的首级便与身体分离，过程竟然带着一种诡异的高效和……“专业”。
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一方面是对这血腥场景的适应，另一方面更是对林烨“娴熟手法”的惊愕。
这位林头儿，怎么连割头都这么在行？！那术士难道连这个都教？
林烨强作镇定，将首级扔给王奎：“按这个标准！速度快！我们没时间细致处理，至少要把头发绑好！”
“是！是！”王奎连忙答应，和其他士兵开始模仿林烨的手法处理起来。
虽然依旧血腥，但效率确实提高了，而且首级也相对“完整”，便于携带。
最终清点下来，此战共得完整狄兵首级九级，另有两具尸体破损严重（被石头砸烂或马匹踩踏），无法割取。
还缴获完好的弯刀五把，破损刀剑三把，皮甲若干，箭矢二十余支，干粮袋数个，水囊几个，
以及那两匹受伤的战马（一匹伤势过重，只能忍痛杀掉取肉，另一匹腿伤较轻，可以勉强代步或驮物资）。
看着那九颗经过简单处理、用头发互相绑成一串、狰狞可怖的首级，士兵们的眼神变得无比炽热！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军功和赏钱啊！
以往他们这些辅兵，哪有机会获得这么多首级？
按照大胤朝军律，斩获一级（一个首级），赏银五两至十两（根据敌人身份略有浮动），记功一次。
九级，就是近百两银子和九个功劳！
这对于底层士兵来说，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如何分配，立刻成了摆在面前的问题。
所有士兵的目光都投向了林烨，充满了期待和一丝紧张。
林烨目光扫过众人，心中已有决断。
平均分配看似公平，但无法体现差异，不利于激励。必须论功行赏！
他朗声道：“首级九颗，赏银和功劳，按功分配！”
“老韩，狙杀敌酋（百夫长），功最大，独得两级！”（敌军官首级价值更高）
“其余七颗，参与投石、刺枪，正面御敌者，皆有功！按伤敌情况和奋勇程度，由王队正初步核定，我来最终确认，分予个人！”
“所有缴获物资，统一分配，优先补充缺损和伤员！”
“战马一匹，用于驮运物资和伤员！”
这个分配方案，既突出了首功（老韩），又照顾了大多数参战者，同时强调了集体利益。
尤其是将珍贵的首级功劳直接分到个人名下，更是让士兵们激动不已！
“林头儿英明！”
“谢林头儿！”
士兵们纷纷欢呼，尤其是那些在战斗中表现勇敢的，更是挺起了胸膛，与有荣焉。
没有人对老韩独得两级有异议，那一箭的神威大家有目共睹。
对林烨的公正和慷慨更是心悦诚服。
老韩对于首级赏赐似乎并不太在意，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
王奎立刻兴冲冲地开始统计核功，士兵们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证明着自己的战绩，气氛热烈。
林烨则走到那堆缴获的物资前，拿起一个狄兵的水囊和干粮袋。
水囊里的水带着一股奶腥味，干粮是某种风干的肉条和炒米混合物，口感粗糙，但能量充足。
他还找到了一小袋盐巴和一些火折子，这都是宝贵的物资。
最重要的是，他在一个看似小头目的狄兵尸体上，找到了一个粗糙的皮钱袋，里面装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碎银子和一些铜钱，约莫相当于三四两银子。
这就是获赏银钱了，虽然还没经过朝廷核验，但已是实实在在的收获。
林烨将钱袋收起，作为队伍的公款。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有了这次的成功和缴获，士兵们对于战斗和获取战利品的积极性将会被彻底激发出来。
他看着兴奋的士兵，看着那些狰狞的首级，心中感慨。
他正在被这个时代同化，被迫适应它的残酷规则。
但另一方面，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影响着这支队伍，试图在野蛮中建立起新的秩序和公平。
“林头儿，”王奎统计完毕，拿来一份名单，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分配方案，
“按您的吩咐，初步弄好了，您过目。”
林烨接过看了看，基本符合他的预期，点头认可：
“就按这个来，告诉大家，赏银暂时由我统一保管，到了黑石寨或者有朝廷军官核验后，立刻发放！功劳也绝不会埋没！”
“是！”王奎大声应道，脸上洋溢着笑容。
队伍再次出发时，虽然依旧疲惫，但士气却高昂到了极点。
每个人腰包里仿佛都揣着未来的赏银，身上穿着缴获的皮甲（虽然破烂），手里拿着更好的武器，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和……
对战斗的渴望。
他们不再是一支纯粹的溃兵，而是一支尝到了胜利甜头、拥有了共同利益和目标的队伍。
而带领他们取得这一切的林烨，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已然超越了简单的头领，更像是一位能带领他们获取功名利禄的“将军”！
林烨走在队伍中，抚摸着怀里那沉甸甸的、沾着血的钱袋，感受着55点战功和1点文明点数带来的底气，目光望向南方。
黑石寨，似乎不再那么遥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