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竹雾追凶

夜雾把竹林泡得发潮，雾珠落在后颈，凉得像细针往皮肉里钻。小周抱着红木盒贴在竹干后，指腹蹭过盒壁的潮气，指尖还沾着点竹皮的涩味——那是刚才躲雾时不小心蹭到的。怀里的铜芯隔着绒布透来微烫，像揣了块刚从炭火里捞出来的碎铁，连心口都被烘得暖了些。远处的狗吠混着竹叶摩擦的“沙沙”声飘过来，他赶紧把呼吸压得只剩浅浅一缕，红木盒的铜锁扣硌在肋骨上，钝痛里突然想起王老矿临终前的模样：老人攥着枣木杖，杖身的纹路嵌着矿土，连最后咳出来的血都带着股矿锈味。

“三个哨卡，呈三角围在竹林外围，间距不到两百步。”罗四海猫着腰从雾里钻回来，破邪符在指间晃了晃，符角沾的雾珠滴在草叶上，“啪嗒”一声碎成细小的水花。“每卡五个兵，还有条带铁项圈的狗——上次在地宫用符烟呛过，这次再烧，他们指不定早备了湿布捂口鼻。”他说着往陈书景怀里的绒布袋瞥，喉结动了动，“铜芯的红光，能不能缠在符上？”

陈书景立刻把绒布袋拉开一角，淡红色光晕漏出来，一遇竹雾竟炸开细碎的银纹，像把星星揉碎在了雾里。他指尖碰了碰铜芯，烫意比刚才更明显，指腹还粘了些细小的铁屑——是之前拆共鸣器时蹭的，嵌在指甲缝里，抠都抠不下来。“磁性没散，要是让符纸吸上红光……”

“磁吸符！”罗四海眼睛亮了，立刻掏出三张破邪符凑过去。符纸一沾红光，边缘就像被火燎过似的，慢慢染上淡红，硫磺的焦涩味裹着竹雾的冷苦飘出来，吸进肺里发呛。“这样贴在竹子上，符光该能吸住狗的铁项圈，让它们连叫都没力气。”他把符纸按在就近的竹干上，红光透过符纸渗进竹皮，在雾里亮得像颗悬着的小灯笼，连竹纹都被映得清清楚楚。

沈沛君摸出腰间的消音手枪，枪柄的防滑纹沾了雾露，凉得硌手。她从背包里翻出两件缴获的义昌堂制服，布料上还带着股汗味和硝烟味，递給身边的两个士兵：“你们穿这个，往矿道方向跑，把东侧哨卡的人引开。我带陈法医、小周摸西侧哨卡，罗舵主盯着南侧，等狗一乱，咱们就动手。”

士兵接过制服，往身上套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在雾里格外清楚。小周突然拉了拉沈沛君的衣角，举着红木盒往前递了递：“我能帮着看狗的动静，铜芯离铁近了会更烫，刚才在竹干边，它都快烧起来了。”他说着把盒子往雾里又伸了伸，果然，铜芯的烫意顺着绒布渗过来，连胸口都觉出暖，盒底还悄悄吸了片从地上沾的铁叶，颤巍巍地贴在木头上。

沈沛君点头，掌心拍在他肩上，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跟着陈法医，别乱跑。”

众人分头行动。小周跟在陈书景身后，踩着厚厚的竹叶往西侧哨卡挪。竹叶下的泥土软得像泡发的海绵，一脚踩下去能陷进半指，冰凉的泥水顺着鞋缝往里渗，连袜子都湿了。偶尔踩到碎石，“咔嗒”声在雾里格外响，吓得他赶紧收住脚，直到确认没惊动哨卡的人，才敢继续往前挪。雾越来越浓，连前面陈书景的背影都变得模糊，只有铜芯的微烫和红木盒的冰凉在怀里一暖一凉，像两个定心神的砝码。

“汪！汪！”西侧哨卡的狗突然叫起来，声音里还带着点慌，接着传来士兵的骂声：“叫什么？有雾看不清，别瞎叫！再叫老子踹你！”

陈书景立刻停下脚步，伸手按了按小周的肩膀，示意他蹲低。小周抱着红木盒缩在竹丛后，能感觉到铜芯的烫意越来越强，像有团小火在怀里烧，连手指都被烘得发暖。他往哨卡方向瞥了眼，隐约看见一条黄狗正围着竹干打转，脖子上的铁项圈被竹干上的符光吸得紧紧的，狗爪子在地上刨出浅坑，却怎么也挣不开，连叫都没了力气，只剩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扬起细小的泥点。

“成了！”陈书景低喝一声，从法医工具箱里摸出解剖刀，刀柄的防滑纹攥在手里，凉得踏实。沈沛君已经绕到哨卡侧面，穿义昌堂制服的士兵正探着脖子往矿道方向看，帽檐上的雾珠滴在脸上都没察觉。她快步上前，手掌劈在士兵后颈时，还能感觉到对方肌肉的僵硬，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消音手枪立刻抵在另一个士兵的太阳穴上，声音压得像雾一样轻：“别动。”

剩下的三个士兵刚要摸枪，罗四海突然从雾里冲出来，手里的勃朗宁指着他们，枪口的黑窟窿在雾里泛着冷光：“枪放下！不然这符纸烧到你们身上，可有得疼——上次有个义昌堂的兵，被符烟燎了胳膊，连皮都脱了层。”他晃了晃手里的磁吸符，红光在雾里晃得人眼晕。士兵们看着地上倒着的同伴，又看了看瘫在地上喘气的狗，手指在枪柄上捏了捏，最终还是把枪扔在了地上，金属落地的“哐当”声在雾里传得老远。

小周跟着陈书景走进哨卡，脚边突然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台便携式电台，天线还竖着，指示灯闪着微弱的绿光，像颗快灭的萤火虫。他刚想伸手碰，陈书景立刻拦住他：“小心有电，这电台的线路露在外面，碰着会麻手。”说着从工具箱里拿出绝缘手套戴上，白色的手套沾了雾露，贴在手上像层薄皮。他拿起电台转了转，指尖能摸到外壳的磨损：“是义昌堂的联络电台，比咱们的电报机信号强，上次在矿道里见过同款。”

沈沛君把士兵绑在竹干上，布条勒得太紧，士兵的脸都涨红了，嘴里塞的粗麻布还在“呜呜”作响。“问问他们张师长的联络频率？”她回头看向陈书景，手里的绳结又紧了紧。

陈书景摇了摇头，指了指电台的旋钮，上面还刻着细小的“义”字：“之前拆共鸣器时，见过类似的加密装置，里面的线路板有三个焊点，转对了才能解锁。”他转动旋钮，电台里立刻传来“滋滋”的杂音，像有无数只虫子在里面叫，偶尔还夹杂着几句模糊的对话，根本听不清。小周突然凑过来，把红木盒放在电台旁：“上次在山洞里，铜芯靠近电报机，杂音就少了，这个说不定也能行。”

果然，铜芯一挨近电台，指示灯立刻亮了些，从微弱的绿光变成了浅黄，杂音也从“滋滋”的刺耳声变成了细碎的“沙沙”声。陈书景眼睛亮了，赶紧用布条把铜芯固定在电台旁，指尖在旋钮上快速转动，每转一下，就侧耳听一会儿。没过多久，清晰的电文传了出来，每个字都像敲在铁板上：“李军长令，50人往竹林西北3里废弃磨坊搜捕，务必截住带红木盒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盒。”

“磨坊！”沈沛君立刻掏出笔记本，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格外响，“张师长的人昨天传信说在磨坊附近接应，咱们得赶在那50人前面到。”她看向罗四海，指了指地上的电台，“哨卡怎么办？”

“把电台带走，狗和士兵留在这。”罗四海把磁吸符从竹干上揭下来，红光一离开，狗立刻瘫在地上，舌头伸得老长，喘着粗气。他把符纸折好塞进衣袋，又摸出薄荷锭子含在嘴里，清凉味从舌尖漫开，压下了雾里的潮气和硫磺味。“等义昌堂的人发现这里，咱们早到磨坊跟张师长汇合了。”

小周蹲在地上，用红木盒接了些竹雾凝成的露水，水珠落在盒里，“嗒嗒”地打在铜芯上。红光遇露，竟在盒底映出细碎的银纹，像撒了把碎银，还吸附了些从地上沾的铁屑，密密麻麻地贴在铜芯表面。他赶紧掏出陈书景的笔记本，铅笔尖都快戳破纸页了，一笔一划地记：“铜芯遇露，红光增强，吸附铁屑，烫意加重。”

陈书景走过来，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记得很详细，以后这些细节，说不定能救咱们的命。”小周抬头，看见陈书景眼里的赞许，心里突然松了些——原来他不再是只会躲在后面发抖的小跟班，不再是需要别人护着的孩子，他也能帮上忙，也能记下有用的东西。

众人收拾好东西，往磨坊方向走。雾还没散，竹叶上的露水滴在头上、肩上，凉得人打颤，可怀里的铜芯却一直温着，像颗揣在胸口的定心丸。远处的狗吠越来越远，慢慢被竹叶的“沙沙”声盖了过去，只有脚步声在雾里飘着，一步一步，踩得格外稳。

沈沛君走在最前面，手里的消音手枪握得很紧，指节都泛了白。她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坐标记在第一页，字都被手心的汗浸得有些模糊。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罗四海攥着破邪符，符纸的边角在雾里晃；陈书景护着电台，另一只手还不忘扶一把差点踩空的小周；小周抱着红木盒，脚步比之前稳了不少，连头都抬得高了些。她深吸一口气，雾里的竹苦味混着铜芯的淡金属味钻进鼻腔，竟让她觉得踏实——人在雾里走，靠的不是眼睛，是手里攥着的人和心里记着的光。

小周摸了摸红木盒上的血迹，那片像枯梅的血渍在雾里泛着暗褐，竟没那么吓人了。他想起王老矿最后塞给他拓片时说的话：“小娃娃，拿着这个，能救好多人。”现在拓片在陈书景的工具箱里，铜芯在他怀里，他好像真的能救些人了。手指攥紧笔记本，纸页的边缘硌得指腹发疼，可他却笑了——原来成长从来不是不怕，是怕的时候，还能抱着该护的东西往前走。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划破雾气的锐响飘过来，紧接着是人的呼喊声，隐约能听见“磨坊”“快跑”的字眼。陈书景手里的电台突然“滋滋”响起来，新的电文混着杂音传出来：“张师长的人在磨坊遇袭，义昌堂的兵……”后面的话突然断了，只剩刺耳的电流声。

小周怀里的铜芯猛地烫起来，像有团火在里面烧，红木盒的铜锁扣都被烘得发暖。他抬头看向沈沛君，看见她脸色变了，手里的消音手枪握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雾里的竹叶还在“沙沙”响，可刚才的踏实感突然没了，只剩下心口的慌——原来磨坊不是接应点，是又一个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