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冷月！”
凌寒那醇酒般的嗓音消失在耳畔，咕噜噜的水声顷刻填满耳朵，我整个人沉入水中，转瞬被冰凉的河水吞没。
挣扎间水流被搅起无数气泡，倒映着桥道上投落的稀薄亮光。透过漂浮的气泡，我望见一道俊逸的身影自浪尖跃下，随着“噗通”一声，不远处的河水涌起波纹，那道身影如灵活的鱼一般钻入水中，奋力向我游来。
“凌寒……”我在心中呼唤他的名字，拼命伸出手向他够去。
几缕黑色发丝倏地缠上我的手腕，如束缚猎物般迅速顺手臂缠绕，硬生生将我向后拖拽，拉向与凌寒相反的方向。
凌寒不知何时已化出蛇尾，蜿蜒着疾速冲刺。察觉那发丝拖着我满河闪躲，他手心金光一闪，灵力飞射而出，瞬间割断缠在我脚上的发丝。
可水中发丝多如野蛮水藻，刚割断一缕，又有新的无缝衔接缠上其他部位。
我说不了话，喊不出声，只能徒劳地蹬腿挣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进一片发丝织就的天罗地网。
无数发丝拧成的绳线交织错缠，在昏暗水底泛着淡淡紫光。缠在我身上的发丝越聚越多，逐渐将我层叠包裹，如茧一般。
淡紫荧光在河底晕开一片幽魅光亮，发丝茧如同捕获蝴蝶的蛛网，静待鸟兽自投罗网，陷入这专为他设下的诡艳陷阱。
而凌寒，明知是陷阱，却仍义无反顾地冲了进来。
茧中意外有稀薄空气，恰够我维持呼吸。眼前已被完全遮蔽，只能隐约听见外界水流声，不见半点光亮。
“冷月——！你在哪儿——！”
凌寒的声音在水中失真沉闷，但语气中的焦急与薄怒，依旧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凌寒！我在茧里！”发丝茧过滤了河水，我终于能扯着嗓子回应他。
他没有再出声，但我听见灵力划破水流、利落割断发丝的声音，一道道，一声声，时而近在身旁，时而远在别处。
这蛇在做什么？难道发丝也开始攻击他了？
“别怕，千丝茧太多，再给我一点时间。”
未等我问出口，凌寒便已沉声解释。
千丝茧……难道这片发丝网中，不止困着我一人？
“沙沙沙……”
“蛇君，您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发丝窸窣作响，红裳女的声音在水中响起，“您知道的，千丝茧斩不尽，越是硬破，越是凌乱如麻。”
灵力划破之声骤停，凌寒冰冷的嗓音传来：“伥鬼，别以为城隍护你，我就不敢杀你。把她还我，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真是稀奇，您竟会为另一个女人出手？”红裳女轻笑着，语带惊讶，“只可惜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模样，不知与当年那位相比，能否平分七八分秋月白霜。”
“住口，再提半字，本君让你永世无言。”
凌寒没有反驳，语气冷冽如冰，充满威慑。
我在茧中蓦地愣住，眉头不自觉蹙紧。
原来红裳女先前所言非虚，凌寒……果真曾有过心爱之人。
这一刻，心中莫名泛起异样，难以言喻。
明明一直渴望知晓他的过往，也曾因此受尽委屈，可如今突然得知，却没有丝毫探得秘密的雀跃。
反而像被重重捏了一下，心口酸胀发麻，沉甸甸的，满脑子只剩红裳女带笑说出的那些话。
眼下却不容我纠结于此。正欲开口告知凌寒我的位置，红裳女却抢先道：“蛇君莫动怒，我不提便是。”
“不过您既愿为这丫头硬闯千丝阵，不如我们赌一场。赢了，我放了她，随您走；输了，您放了我，让我吸她精气。如何？”
她狡黠一笑，“这丫头身上有您的气息，虽淡，却说明是您的人。您既入阵，总不会依旧寡情吧？”
这女鬼又想耍什么花样！
“凌寒别信她！我在这里！”
我大声喊出方位，不料四周顿时响起无数道相同的话语，全是我的声音！
诡异至极……这又是什么邪术？
我以为凌寒不会理会这荒唐赌约，他却沉默片刻，冷声道：“如何赌？”
“老规矩，三选一。”
红裳女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我的茧忽然能看清外界。只见她浮在发丝网中心，将包括我在内的三个千丝茧推到凌寒面前。
“这三个茧中只有一个是你那小美人，选吧，机会只有一次。”
我猛地转头，见旁边两茧中竟也裹着与我一模一样的人。红裳女是要凌寒从这三个茧中认出真正的我？
若认错……我的性命岂不白白断送！
凌寒蹙眉，目光自最左侧的茧开始，细细端详其中的“冷月”。
我排在右侧，见他久久凝视另外两茧，紧张得大喊：“第三个！我在右边！”
但凌恍若未闻，红裳女则瞪我一眼，发丝骤然勒紧：“安静！他听不见，你也不许出声。”
我只得咬牙等待。终于，凌寒的视线转向我。不知他眼中的我是何模样，我只能尽力以眼神示意。
凌寒与我对视片刻，几乎毫不犹豫挥出灵力，直劈向我所在的茧！
笑容刚染上眉梢，被破开的茧却如猪笼草般猛地闭合，拴在上面的发丝向后一收，将我拽至红裳女身旁！
“伥鬼！”凌寒眸凝寒霜，周身冷冽草木气息瞬间压下。
“别动！”红裳女将手探入茧中掐住我的脖子，厉声威胁，“若不放我走，我立刻勒爆这个茧！”
凌寒以蛇尾直立浮于紫光交错的发丝间，金色竖瞳危险地眯起，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凌寒，信我吗？”我与他对视，目光远远交汇，“既然城隍要她，那就捉她去见城隍。”
凌寒眉心紧蹙，看向我的目光深邃清冷。
红裳女闻言顿时警惕地盯着他，不料下一秒我手中寒光乍现，玄冥匕首瞬间刺破她探入茧中的手腕！刃上黑蛇趁伤口未愈冲出茧隙，借极近之距缠上她的脖颈！
“啊！！”红裳女捂住淌黑血的手腕，惊惧地望着面前吐信的毒蛇。
我趁机反手割断束缚，奋力向凌寒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