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利刃,劈开暗沉的夜幕,斑驳的光影透过图书馆老旧的窗棂,在伏案而眠的李砚脸上跳跃。
他紧握的掌心早已不见昨夜刺目的墨痕,只余一道淡红色的印迹,仿佛一道陈年旧伤结成的痂。
就在这时,一道幽蓝色的光幕在他脑海中悄然展开,系统面板上的数据赫然刷新。
功德值+120(净化怨念·群体共鸣)
一行小字如流萤般闪烁三息,随即隐去:文气加持·共情能力已激活。
李砚猛然惊醒,心脏狂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他下意识地看向桌面,瞳孔骤然收缩。
昨夜他随手写下的《侠客行》,那些散乱在废稿纸上的诗句,竟不知何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重新排列组合,化作一首他从未见过的残诗!
“剑折星斗裂,诗成鬼神愁。”
短短十个字,字迹边缘泛着一层诡异的微赤,仿佛用鲜血书就。
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无数细碎的低语在他耳边回荡,充满了不甘、愤怒与绝望。
那是无数被封印在“诗狱”中的诗人,在生命最后一刻迸发出的执念残响!
与此同时,江州大学古籍室。
苏绾指尖轻点,调出了昨夜的借阅记录,李砚的名字赫然在列,进出时间直指深夜。
她秀眉微蹙,缓步来到李砚常坐的课桌旁,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萦绕未散。
那是一种混合了檀香与土腥味的独特气味,正是净墨泉水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苏绾眸色一沉,从颈间取下一枚温润的家传玉佩,轻轻触碰桌面。
玉佩表面瞬间漾开一圈淡淡的波纹,如同水滴落入静湖。
这是守卷人血脉对“诗狱之息”的独有感应!
“他真的进去了……那个地方,连我都未曾踏足。”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
她不再犹豫,迅速从书架深处抽出一本不起眼的《长安志异录》,悄无声息地塞进书包。
无人察觉,那本书的封面一角,烙印着半枚古朴的铜钥匙图案。
校门口,李砚正想趁着早课前的混乱溜走,一个壮硕的身影却如铁塔般拦在了他面前。
“砚哥!”大壮不由分说,将一杯滚烫的豆浆和一包创可贴塞进他怀里,“手还疼吗?昨晚西巷口的监控拍到你出来了,那脸色,跟见了鬼一样。”
李砚心头一震,正想搪塞过去,袖口里的遗墨笔却突然自主震颤了三下,一股冰凉的意念直透心底。
他猛地抬头,视线越过人群,定格在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
小满正站在那里,小小的身子紧紧抱着那只叫阿墨的黑猫,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三年来,这个自闭的男孩从未开口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可现在,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干涩却清晰的声音穿过晨间的嘈杂,精准地落入李砚耳中:
“他们……都在哭,笔不肯睡。”
一句话,如惊雷炸响!李砚浑身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上午的课程还未结束,一则来自教务处的通告便在校园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以“清查违规社团,净化校园文化”为名,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所有非官方的学生组织。
传灯社,首当其冲!
当李砚发疯似的冲到社团活动室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大门洞开,里面一片狼藉。
那些社员们熬夜手抄的珍贵诗集散落一地,每一本都被盖上了刺眼的红色印章——“危险文献,予以封存”。
他蹲下身,颤抖着拾起一页残稿,那是社长亲手抄录的《将进酒》。
指尖触碰到纸页的瞬间,刚激活的“文气加持·共情”能力骤然爆发!
眼前景象斗转星移,李砚仿佛坠入百年前的幻境。
一名身穿守卷人服饰的弟子跪在冲天火光前,正将一卷卷竹简投入烈焰。
他泪流满面,口中喃喃自语:“非我所愿,非我所愿啊……”火焰中,无数激昂的诗句扭曲、哀嚎,最终化作一条条漆黑的锁链,死死缠绕住他的脖颈,直至将他拖入火海。
“啊!”李砚如遭电击,猛地摔开那页残稿,胸中怒火与悲愤交织,几乎要将理智焚尽。
他霍然转头,怒视着走廊尽头——一个熟悉而苍老的背影正伫立在那里,片刻后,缓缓转身离去。
是老周!
他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枚在幻象中见过的,边缘烧焦的竹简!
那一刻,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背叛,封锁,所谓的“保护”……全都是谎言!
当晚,江州大学的天台上,夜风凛冽。
李砚盘膝而坐,没有理会掌心的刺痛,而是摊开一本《蜀道难》,用尽全部心神,一字一句地高声诵读。
他要用诗仙李白这篇气势最磅礴的诗篇,来锤炼自己激荡欲裂的心境,巩固那刚刚破境的文心!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随着他的诵读,悬浮在身前的遗墨笔开始自主书写,笔尖流淌出淡金色的墨迹。
当他读到末句时,一股不屈的战意自胸中勃发,遗墨笔的笔锋猛然一滞,竟无视原诗,自动改写了最后一句!
“噫吁嚱!危乎高哉!此心不堕尘封台!”
话音落,笔锋停!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璀璨的金焰从笔尖轰然燃起,瞬间包裹了整首诗。
那浮空的诗篇不再是虚影,而是化作一道凝实的光幕,悍然投射于漆黑的夜空之上,字字如烙金,光耀百米!
教学楼下,数十名晚归的学生被这天地异象惊得驻足仰望。
有人骇然地掏出手机录制,有人则被那股豪迈的诗意感染,竟不自觉地跟着轻声诵读起来。
远处,一扇紧闭的窗口后,老周凝视着夜空中那行霸道无匹的诗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空空如也的木匣边缘。
浑浊的眼中,一丝深藏的痛悔与挣扎,一闪而逝。
子时,万籁俱寂。
图书馆地下三层,那条尘封已久的密道深处,原本早已干涸的净墨泉眼,中心处竟突兀地泛起一圈圈涟漪。
紧接着,泉眼旁的石壁上,一行从未有过的新刻字迹,如同被无形之刀刻下,缓缓渗出晶莹的水珠。
“若你归来,莫锁书,锁心。”
与此同时,一道青年老周的幻影在泉边盘坐浮现。
他手边插着一柄刀身布满裂纹的断刃,正是那把斩断了无数诗篇传承的断韵刀。
他望着泉眼,仿佛在对另一个人说话,低声呢喃:“哥哥,你说诗该见天日……可若那天,是血色的呢?”
话音未落,幻影寸寸崩解,化作光点消散。
唯有那柄断韵刀的刻痕,深深地烙印在岩石之心。
城市另一端,李砚在睡梦中,仿佛听到了一声跨越时空的悠长叹息。
他豁然睁眼,只见遗墨笔正静静漂浮在自己胸前,笔尖凝聚着一滴浓稠如血的赤墨。
赤墨滴落。
没有声音,没有污迹。
它在触及地面的瞬间,竟悄然绽放成一朵瞬生瞬灭的金色莲花,光华流转,神圣而妖异。
第二天,历史系的大教室里座无虚席。
讲台上的老师正用沉郁的语调,讲解着杜甫的《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悲声在教室回荡时,整个班级都陷入了一种压抑的默然。
历史的沉重与诗人的悲怆,穿透千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一片寂静中,坐在后排的李砚,缓缓闭上了双眼,悄然运起了那股与众不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