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雨夜困局与他的阴影

那晚不欢而散后，公寓再次沦为冰窖。

苏晚彻底熄了那点不该有的心思，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尤其是陆泽宇推荐的那个国际研讨会。她认真准备发言稿，几乎每晚都忙到深夜才回家，刻意避开可能与沈屹辰碰面的任何时间。

沈屹辰似乎也更忙了，或者说，更刻意地疏远。即使偶尔在凌晨的客厅撞见，两人也视若无睹，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只是，苏晚能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以前更加深沉难测，带着一种审慎的、冰冷的评估，让她脊背发凉，也更加坚定了划清界限的决心。

出发去深圳的前一天，苏晚需要回一趟苏家老宅取一份旧日的研究资料。

下午天色突然阴沉下来，黑压压的云层预示着一场暴雨。她开车驶出市区，朝着近郊的苏家老宅而去。

苏家老宅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别墅，自从父亲病重住院，公司濒临破产后，这里就只剩一个老佣人张妈看守，显得格外冷清。

取了资料，又陪张妈说了会儿话，窗外已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小姐，雨太大了，开车不安全，要不今晚就住这儿吧？”张妈担忧地看着窗外。

苏晚看了看时间，犹豫了一下。明天一早的航班，从老宅去机场反而更近些。而且，她实在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婚房面对沈屹辰。

“好吧，那就麻烦张妈了。”

她给助理发了条信息，告知明天直接从老宅去机场，然后上楼回了自己出嫁前的房间。

房间保持得很干净，仿佛她从未离开。看着熟悉的布置，想起昔日苏家的热闹和如今的萧条，苏晚心里一阵酸涩。

父亲的病，公司的危机，还有这场身不由己的婚姻……一切都在提醒着她肩上的重担。

她深吸一口气，甩开负面情绪，打开电脑，继续修改研讨会的发言PPT。

窗外雨声哗啦，敲打着玻璃，反而让人的心绪更容易集中。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疑惑接起。

“苏晚小姐吗？”对方的声音有些急促，“我是老宅片区派出所的，姓王。我们接到报警，你们家老宅附近好像有可疑人员徘徊，还试图破坏外围监控。你现在是否独自在家？请注意安全，我们巡逻车马上过去看看。”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可疑人员？破坏监控？

她立刻联想到王氏那边。王建豪那个小人，明的不行，想来阴的？是想偷取“晨曦”的核心技术资料，还是想抓住她什么把柄？

她快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暴雨如注，能见度极低，只能看到模糊的树影在狂风暴雨中疯狂摇曳。远处似乎有车灯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在雨幕中，看不真切。

一种不安的感觉攫住了她。

“张妈！”她朝楼下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她心里一紧，立刻下楼，发现张妈在一楼偏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大概是年纪大了，容易乏困。

苏晚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性未减。她检查了一遍门窗是否锁好，又从父亲旧日的书房里找到一根沉重的黄铜镇尺握在手里，心脏砰砰直跳。

她不怕商业上的正面交锋，但这种阴私手段，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暴雨孤立的夜晚，让她感到一种生理性的恐惧和孤立无援。

手机紧紧攥在手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竟然是拨打沈屹辰的电话。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怎么会想到他？

他们还在冷战中，他那么冷漠，甚至因为陆泽宇的事情警告她。他怎么会管她？

而且，这很可能只是她大惊小怪，或许只是派出所搞错了，或者是附近的流浪汉躲雨。

她手指悬在通讯录上，迟迟没有按下。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震动，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赫然是——沈屹辰。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接起。

“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紧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似乎没想到她接得这么快，随即传来沈屹辰低沉冷冽的声音，比窗外的雨更带着一股寒意：“你在哪？”

他的语气不像询问，更像是一种质询。

苏晚被他的语气刺了一下，那股刚刚升起的、微弱的依赖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的不悦：“我在哪里，似乎不需要向沈总报备吧？”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能听到他那边似乎也有雨声，还有隐约的汽车引擎声。

“苏晚，”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回答我。”

苏晚的火气也上来了：“我在我家老宅！怎么了？沈总又要以合伙人的身份教训我需要注意分寸吗？”

她以为他会继续冷言冷语，或者直接挂断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却传来他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更加紧绷的声音：“待在那里，锁好门，不要给任何人开门。我十分钟后到。”

苏晚彻底愣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她下意识地问，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他怎么会知道老宅可能有事？还冒这么大的雨过来？

“陈默截获到一些针对你的模糊威胁信息，追踪到这片区域。”沈屹辰语速极快，背景传来尖锐的汽车喇叭声，似乎他在急速行驶，“派出所的电话也是我让陈默想办法提醒的，怕直接打给你，你不信。”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是他……

竟然是他。

在她完全不知情，甚至还在和他冷战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并在暗中布置了一切。

那种感觉复杂极了，有震惊，有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胀感涌上鼻腔。

“你……”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保持通话。”沈屹辰命令道，背景的风雨声和引擎的轰鸣声更加清晰，显示他正在高速疾驰，“跟我说说话，别怕。”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快，几乎淹没在噪音里，但苏晚还是听到了。

别怕。

那么生硬，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她握紧了手机，仿佛能透过电波感受到另一端那个男人的紧绷和……担忧。

“我……我没怕。”她嘴硬道，声音却微微发颤，手心里的镇尺握得更紧，“我手里有武器。”

电话那头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很短促，带着点无奈的味道：“什么武器？”

“我爸书房的黄铜镇尺，挺沉的。”她老实回答，试图用说话来驱散内心的恐惧。

“嗯，挺好。”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缓和了一丝，“砸的时候对准脑袋，别手软。”

苏晚：“……”这算哪门子安慰？

但奇怪的是，被他这么一打岔，她紧张的心情竟然真的缓解了不少。

窗外雨声雷声依旧，但握着手机，听着那边传来的他的呼吸声和车辆行驶的声音，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急刹车声！轮胎摩擦湿滑地面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色煞白！

“沈屹辰？！沈屹辰！你怎么了？！回答我！”她对着手机大喊，声音里充满了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惊恐和慌乱。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和嘈杂的雨声。

无尽的恐惧瞬间将苏晚吞没。

他出事了吗？因为急着赶来她这里？

这个念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她的心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以及他低沉沙哑却依旧冷静的声音：“……没事。差点撞上路边倒下来的树杈，蹭了一下护栏。”

苏晚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一半，腿却有些发软，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你……你慢点开！我不着急！安全第一！”她急声道，声音依旧发颤。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快到了。”

几分钟后，两道强烈的车灯穿透雨幕，照射在老宅的铁艺大门上。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蛰伏的猛兽，稳稳地停在了门外。

车门打开，一把黑色的伞率先撑开，紧接着，沈屹辰高大的身影从驾驶座下来。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和长裤，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溅起一片水雾。

他几步走到大门前，按响了门铃。

苏晚几乎是小跑着穿过雨廊，打开了大门。

隔着一道铁门，两人在暴雨中对视。

他浑身散发着湿漉漉的寒气，发梢被打湿了几缕，垂在额前，让他冷峻的眉眼多了几分野性和不羁。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在她身上扫视一圈，确认她完好无损后，那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才微微松动。

“开门。”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晚慌忙打开铁门。

他一步跨进来，收拢雨伞，带进一阵冰冷的风雨气息。

空间瞬间变得逼仄。

他站得极近，苏晚能清晰地看到他衬衫肩头被雨水洇湿的深色痕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雨水、淡淡烟草味以及他独有的冷冽气息。

“你……”苏晚仰头看着他，心跳得飞快，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

沈屹辰低头看着她，目光深沉，里面翻滚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后怕，有审视，还有一丝未散的戾气。

他的视线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苍白的脸上，最后定格在她还紧紧攥在手里的那根可笑的黄铜镇尺上。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对她，而是握住了她拿着镇尺的那只手。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指尖冰凉，还带着雨水的湿意，力道却重得惊人，甚至在微微发抖。

苏晚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就凭这个？”他开口，声音低哑得厉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愤怒，又像是别的什么更汹涌的东西，“苏晚，你胆子真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