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听闻赵德元的通报后,并未即刻动用府兵侍卫队,而是招来密探,凑近其耳边低声吩咐了一番。密探领命后,唤出他平日里笼络的洛阳府衙的“惯用耳目”苟延。这苟延本是市井无赖之徒,却因对洛阳城七十二坊的每一处角落都了如指掌,被公主密探暗中收买。平日里,他专司收集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对外则宣称是替府衙“查访民情”。苟延倒也“不负所望”,很快就“查访”到了“民情”。
隔日,赵德元找到武必进,说道:“公主密探传来消息,经苟延上报,有附近居民称,见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多次出入狄仁杰府邸,有人认出那女子是柳花匠的闺女。” 武必进一听,满脸疑惑道:“一个花匠的闺女,怎么突然与当朝重臣来往密切,其中必定大有缘由。” 赵德元当机立断,下令道:“你即刻安排人手去追踪柳月圆和那个男子。”
武必进领命后,立刻找来平和坊平日里联系紧密的“地头蛇”张彪。这张彪出身洛阳丐帮,手下有一群乞丐充当眼线,最擅长在贫民窟和杂市追踪目标。 武必进对张彪说道:“你带上几个弟兄,去各街坊、南岸、西市一带的贫民区挨家挨户打听。柳月圆是花匠女儿,极有可能住过种花的杂院;那男的既然与她同行,想必没跑远。注意别打草惊蛇,先摸清他们藏在何处,三更前回来回话,天亮就动手抓人。”
张彪领命而去,旋即便让乞丐们捧着破碗,挨家挨户打听:“有没有见过一对年轻男女,女的手上有花刺的印子。”(柳月圆常年摆弄花草,手上留下了这样的痕迹)果不其然,很快就查到二人藏在东市刘庄附近的废弃窑厂。
柳月圆与李觅躲在废弃窑厂时,李觅敏锐地察觉到总有乞丐在附近探头探脑,心中暗叫不好。恰在此时,他突然想起波斯的阿罗憾,脑海中瞬间闪过一计,投奔商队。 二人趁着夜色,悄悄溜出窑厂,径直向北市阿罗憾的波斯商队货栈奔去。
此时,阿罗憾正指挥伙计们装货,见李觅和柳月圆带着伤(躲在窑厂时被瓦砾划伤)匆匆赶来,心中明白他们必定又遇上了麻烦。他眉头紧皱,但依旧豪爽地说道:“官家的人正在严查我商队是否私藏禁品,带上你们恐怕会惹来更多麻烦……不过你我是朋友,况且柳老丈曾帮我救活过‘夜光花’,这份恩情我不能不报。”
阿罗憾当即让二人换上波斯商队的雇工服饰,李觅扮作挑夫,柳月圆则钻进装着香料的木箱,在箱底特意留有透气孔,上面还盖着几层麻布。半个时辰后,张彪带人追到北市,见商队正要出发,当即喝令搜查。阿罗憾佯装慌张,苦苦哀求道:“官爷明鉴,车上都是香料,要是耽误了入贡时辰,小的脑袋可就没了啊!”搜查的卫卒随意翻了翻表层货物,没发现异常,又怕担责任,只得放行。
商队缓缓驶出洛阳城门时,木箱里的柳月圆悄悄掀开一条缝,望见城外广袤的田野,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夜色如墨,平和坊后院的密室内,烛火摇曳不定,赵德元和武必进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映在满是裂纹的木墙上,恰似两头焦躁不安的困兽。
“一群废物!几十号人居然围不住两个漏网之鱼?”武必进怒不可遏,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案上,青瓷碎片伴着茶水飞溅而出,溅湿了他的袖口,“那账本一旦流传出去,那些府邸的私库明细,还有官员通过质库套现的那些‘藏物’,全都得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赵德元指尖捻着山羊胡,沉思片刻后说道:“张彪那蠢货只会使蛮力,当务之急是封死所有可能的外泄渠道。”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放出消息,就说柳月圆携库银私逃,悬赏千两通缉,先把这趟水搅浑再说。”
两日后,赵德元捏着送来的密信,指腹不自觉地把信纸揉出了褶皱:“当年抄李氏党时,我顺手收下的那批和田玉,可是通过平和坊兑成了现银……若被人翻出来,‘贪墨’的罪名足够让我抄家灭族!” 另一封密信上写着,自己托质库出手的那只贡品玉镯,那是从右藏库中“借”来的,转头就成了献给太平公主的生辰礼。
“不能再等了。”赵德元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猛地一拍桌子,对武必进说,“我在刑部有眼线,不能借‘查贪’的名义调捕快全城搜捕,就说柳月圆牵涉一桩官银失窃案。至于李觅,他是前朝史官之后,扣个‘私藏国史’的罪名,量他插翅也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