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太平公主府,正上演着另一番景象。公主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听着赵德元的回话,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间的翡翠串,串珠相撞发出的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账本所记之事,不过是些‘寻常事’。”她忽然轻笑一声,笑声中却透着丝丝寒意,“当年我帮圣皇稳固朝局,用些‘闲钱’打点各方,难道还需事事报备?”
她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内监,“去告诉那几位,让他们放手去查,出了纰漏本宫担着。但有一条,账本必须毁掉,柳、李二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内监领命退下后,公主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边的残月,低声自语道:“另外,让暗卫营的‘影隼’出手吧。赵德元他们,实在是太碍眼了。” 一场围绕账本的猎杀,就此从明面转入暗处。
官府的捕快在街上大张旗鼓地明查,某些人的爪牙在暗处偷偷盯梢,而太平公主的暗卫,则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随时准备给猎物致命一击,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柳月圆和李觅的性命,而是那本足以撼动半个朝堂的旧账,以及所有可能知晓其中秘密的人。
阿罗憾的商队正不紧不慢地行进着,阿罗憾回头望向后方的车队,高声喊道:”咱们快要到陕州了,大伙加快脚步,争取傍晚前赶到驿站。”话音刚落,前方探路的伙计骑着快马疾驰而回,禀报道:“驿站各处都贴满了柳娘子和李公子的通缉令。”说罢,他拿出撕下的通缉令递给阿罗憾,阿罗憾又转而递给面露紧张之色的柳月圆和李觅。
阿罗憾看着两人,神情中透着忧虑:“看来你们走大道是绝无可能了,各个地方都会张贴着通缉令。”李觅不禁面露焦急之色,倒是柳月圆显得格外镇定,她思索片刻后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才最安全。
咱们干脆潜回洛阳,他们肯定以为我们会拼命逃窜。”李觅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这主意够大胆,声东击西,妙啊!” 阿罗憾细细端详着两人风尘仆仆的面容,粗糙的手指突然捏住柳月圆的下巴,左右转动,羊皮手套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瞧瞧这细皮嫩肉的,走到哪儿都像夜里的火把一样扎眼。”
说罢,他转头看向李觅那如刀锋般的眉骨,吹了声口哨,调侃道:“至于李兄弟你,怕是连三岁小儿都能一眼认出,像从潼关逃出来的兵痞。” 说罢,他拽着二人来到队尾,朝着一个正在整理药材的驼背老者大声喊道:“老鬼,给这俩雏儿换张脸!”那被称作“老鬼”的匠人缓缓抬起头,左眼覆着一层蛛网状的白翳,右眼却亮得惊人。
第59章:月圆李觅易容扮老者
他腰间的皮囊里插着十几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刀柄上缠着不同颜色的丝线。 这名叫宾诺的老匠人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绕着二人缓缓转了三圈,突然伸手捏了捏柳月圆的耳垂,又掰开李觅的嘴查看牙齿。“骨相倒是不错。”他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就像磨砂纸相互摩擦一般,“我这有从西域传来的‘画皮术’,可比你们汉人的面具强上百倍。”
说着,他从马鞍囊里取出一个檀木匣子,匣子掀开时,飘出一股混合着草药与腥气的古怪味道。匣子里整齐排列着三张半透明的膜片,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这是用未足月的小羊羔腹膜熬炼而成的,里头掺了龟胶、鱼鳔,还有岭南特有的石蜜。”他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个铜壶,将壶中的粘稠液体倒入陶碗,碗底瞬间凝结出蛛网状的胶质。
“抬头,闭气。”宾诺用孔雀毛蘸了碗中的液体,冷不丁地往柳月圆脸上重重一刷。柳月圆顿时觉得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皮下爬行,那液体遇风即凝,转眼间就在脸上形成一层紧绷的膜。只见老匠人枯瘦的手指在膜上快速游走,时而用指甲刻出皱纹,时而以指腹推出老年斑。最神奇的还属他腰间那些小刀,柳叶刀轻轻挑开眼角,最后用发丝般细的银针在喉结处刺出几个小孔,竟让柳月圆清亮的嗓音变得沙哑苍老。
轮到李觅时,宾诺换了种手法。他先取出一包赭石粉混入胶液,又添了几滴深色药汁。“这是波斯商人带来的‘岁月浆’,能让新皮与旧肌长在一处。”他将混合物敷在李觅的伤疤上,那原本狰狞的伤口竟渐渐模糊,最终变成普通老人常见的褐色斑痕。最后,他用烧热的银簪在假皮下轻轻一点,胶膜边缘便与皮肤完美融合,连汗毛都能自然穿透薄膜生长出来。
当宾诺用马鬃刷蘸着锅底灰给二人刷出老年斑时,连阿罗憾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柳月圆已然成了个面颊凹陷的老妪,眼窝处的胶膜甚至能随着表情显出细微的褶皱;而李觅则摇身化作一个驼背老汉,喉结处的假皮随着吞咽动作真实起伏。
最绝的是宾诺将二人的真发混着马尾毛编成灰白假髻,发际线处粘着特意留出的绒毛,即便有人凑近了看,也很难分辨出真假。 “记住,这皮可揭下,还能复用,保质期两个月。”老匠人往他们手里各塞了一块蜂蜡,“遇水的时候嚼化涂在接缝处。这层皮能随着你们真脸的表情变化,但千万别让人揪耳朵。”说着,他突然揪住柳月圆变出来的招风耳,“这胶膜可禁不住蛮力拉扯。”
阿罗憾大笑着抛来两套粗布衣裳:“现在你们尽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洛阳,就算站在缉捕文书前吐口水,那些蠢差役也绝对认不出来!”夕阳下,两个“老人”对视时,连彼此眼中都映出陌生的苍老面容,唯有眨眼的瞬间,才能从眼底寻到一丝属于青年的清亮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