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君,”只听那杨姑娘缓缓说道,“边找边谈吧?切不可耽误了正事——”
“正事?”只听那松井君回应着,“这正事?哦,到目前为止,对于这正事,属下一直都是云遮雾罩、真伪难辨,因此,还望主人明示……”
“松井君,”那杨姑娘的语气,显得有点不耐烦了,“人说‘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长生诀的奥秘,不是空谈就能够明确的……”
在方明月听来,“明确”一词的后面,究竟是什么,就像那隐入浓雾中的流岚,不复得知!
“这位杨姑娘,”方明月暗自寻思道,“有没有找到那长生诀的能力,目前尚不能断言。不过,若论起卖关子的功夫,民女倒甚是钦佩啊!哦,对了,就算那长生诀就藏在这大殿里,也就不是一眼就能见到的。因此,她是在提醒手下,要上房揭瓦、翻箱倒柜一番的了!因此,我们要想得知真相,就不能再守株待兔了……”
这样想着,她在文师弟耳边低语几句,示意己方要继续追踪。文师弟会意,开始弓身移步。
如此一来,夜幕中的长生殿,就出现了这样一幕:杨姑娘与松井在前搜寻,而数十丈之外,方明月和文师弟则追踪其后,意在一探究竟……
再过了好一会儿,只听那松井这样咕哝着:“属下自然清楚,空谈解决不了问题。只是,我们的这番寻找,漫无目的,就像盲人瞎马——”
“盲人瞎马?”那杨姑娘扑哧一笑,“松井君,亏你能够想出这个成语来!看来,你的汉文水平,大有长进啊!”
“杨姑娘如此夸赞,属下不敢当!属下的意思,属下的意思是,偌大一个长生殿,我们到底在找些什么呢?”
“确实,这一刻,除了外面透进来的一点月光星辉,这大殿里,黑灯瞎火的。不过,也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之时了吧?”杨姑娘的语气,依然是那样不缓不急。
也就在这时,大殿里亮起火光来。
方明月心想,作为下属,松井跟随主人参与此次行动,随身带有火折子、火把,不足为奇。不过,在这种时候,他适时点燃火把,倒是要有点决断之力的吧?反正,跟踪这么久了,我和文师弟可没听到,他的主人杨姑娘明令他点火!
再过良久,方明月并没有听到杨姑娘要求熄火的声音。看来,是默认的了。
“松井君,这火光,也差不多了吧?”只听那杨姑娘这样说道。
“杨姑娘,”那松井的语气,显得有点迟疑,“你的意思是说,连这大殿里残存的一些蜡炬,也一起点上?”
“那就点吧,反正,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来,我也说不准了……”杨姑娘如此感慨道。
再过片刻,大殿里又多了三处烛光。
潜藏于大殿偏北一侧的一处角落,方明月思绪如潮:一般的潜行者,最喜欢的就是月黑风高夜了吧?
而这位杨姑娘呢,如此反其道而行,又是为了什么呢?或许,此前她也来过,深感黑灯瞎火所带来的不便。
而这一次,由于料定此处人迹罕至,索性就来个灯火通明?
反正,她真正在意的,就是那一部“长生诀”,至于那些细枝末节,倒是无暇顾及的了?
那“明火执仗”是个贬义词,不过,对于这位杨姑娘来说,来到先祖当年所在的这座长生殿,以找回当年的一本小书,大概也有着天经地义的一面吧?
别人怎样想,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这位杨姑娘,既然她能够如此孜孜以求,自然就不能以常理来揣度了吧?
当然,对于我和文师弟来说,这主仆倆此举,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情吧?至少,我们能够看得清楚些,又免去了灯烛的费用……
“松井君,”这一刻,只听那杨姑娘开言道,“找寻了这么久,你,你是不是有点不以为然了?”
“属下,属下不敢!”松井的回应,于斩钉截铁之中带有几分沮丧。
“嗯,是这样的。要说沮丧,本姑娘也未能免俗。不过,思忖再三,本姑娘依然觉得,自己的猜测,自有道理!道上之人道听途说,自然觉得,如果世上真有‘长生诀’一书,那么,定然是将‘长生诀’三个大字,题写于封面之上的了。只是,如果真是这样,都好几百年过去了,为何至今杳无音讯呢?其实,是这样的。按照白居易在《长恨歌》里的说法,‘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先祖独具匠心,就将那‘长生诀’,密写于那一部《霓裳羽衣曲》之中!世人不知其中的奥妙,又如何能够找得到呢?”
“这《霓裳羽衣曲》,就是一部寻常可见的曲谱,我们就到那书店里,花上些银两,不就解决了吗?”
“松井君,看来,你还是没转过弯来!市面上的《霓裳羽衣曲》,确实是随处可见。只不过,将‘长生诀’的妙义,誊录、密写于其中的,就只有先祖当年所留下的那一部了!”
“主人的意思是说,这个夜晚,在这个大殿里,只要能够找到那部《霓裳羽衣曲》,也就大功告成了?”
“对,就是这样!”杨姑娘的声音,于坚定之中透出几分冰冷与严厉。
接下来的一顿饭功夫,在火把、灯烛的光亮之中,杨姑娘与松井,开始行动起来了。
不过,对于隐藏于暗处的方明月来说,这样的搜寻,倒像显出几分鸡肋的意味来了:至此,杨姑娘倒是亮出底牌来了吧?只不过,对于我来说,这样的“底牌”,意义何在呢?
这部“长生诀”,到底存不存在,似乎都要打上一个大问号!
更何况,真本没出现之前,任何一种说法,也只能算是一家之言吧?
如此一来,这主仆倆的这番搜寻,多看几眼或少瞧几眼,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了。当然,能够有所追求、追问、探寻,也不失为人生的一大乐事吧?
反正,我的感觉就是,漫无目的、百无聊赖才是最可怕的。
就像一个河边的垂钓者,会不会有鱼上钩,这一趟下来能够弄到多少条鱼,都是无关宏旨的。
那些垂钓者更为看重的,多半就是那垂钓本身了吧?
毕竟,这只是一个过程,你控制不了结果的过程。
如此一来,心下释然之际,你就可以在那小河边,让那思绪飘散开来,慢慢咀嚼人生的是非成败、功过曲直、悲欢离合、祸福荣辱……
“二位,到此为止了吧?”一个严厉的女声,就像那利剑出鞘时的声响,打断了方明月漫无边际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