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已经五十岁了,身子骨还算硬朗,能干活。可任凭她加班加到腰酸背痛,日子过得再精打细算,三万块钱都像遥不可及的星辰。时间不等人,生活更没给她攒钱的机会——她不识字,每年辛辛苦苦挣的钱,全得打在老公的银行卡里。家里开销由老公把持,给上大学的大女儿、读高中的小女儿打生活费,她插不上手;自己没钱花了,就得一分一厘地向老公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公卡里悄悄存下了十万,她的手里却始终空空如也,连一点私房钱都没有。
可命运偏要给她致命一击。七十岁的老爸为了躲避一辆大车,不慎摔进了河沟,摔伤了左腿。大车上的监控清清楚楚显示,是老爸自己操作失误,大车压根没碰到他。医院里花钱如流水,所有费用都得儿女们承担。左只有一个弟弟,作为老大,姐弟两个商量好每家先拿三万,救老爸的腿要紧。
左回家给老公要钱,可那个男人铁石心肠。他早忘了左爸当初对他的好,任凭左怎么哀求,甚至下跪求他磕头,他都牙关紧闭,冷漠地说:“不管你爸是死是活,我一毛不拔。”最后,还是弟弟先垫付了老爸的医疗费。左看着病床上的老爸,再想想家里那个没良心的男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老爸动完手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姐弟两个轮流照顾。轮到左休息时,她就回到之前打工的洛阳——一处种植花花草草的地方,每天和泥土打交道。她老公也在这里干活,两口子挤在一间简陋的出租屋里。每当左想起病床上的老爸,就愁容满面,可她老公却事不关己,依旧过得逍遥自在。
累了一天的左,看着身旁鼾声如雷的丈夫,积压多年的怒火和委屈瞬间翻涌。新恨旧怨交织,那些痛苦的往事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大女儿还没出生时,这个男人就经常出入舞厅,和舞女勾肩搭背、搂搂抱抱。左撞见后骂了他两句,他竟反手对她拳打脚踢,下手不知轻重,打得她下身见红。那时她肚里怀着五个月的大女儿,万幸孩子没掉。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她咽下了所有委屈,多少个夜晚独自流泪到天明。
后来有了小女儿,他又背着左贩卖毒品,妄想一夜暴富。可刚出门就被警方盯上,东窗事发后,整整在监狱里坐了十年。那十年,左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有时多亏老爸帮忙照看,她才能挤出时间挣点小钱。日子再紧张,哪怕有别的男人对她示好,她都坚守底线——上不给老爸添堵,下不给孩子抹灰。她原以为,等他出狱后,这份十年的等待能换来他的悔改,能一家四口和和美美过日子。可没想到,他出来后依旧脾气暴躁,对她冷漠不说,还改不了拈花惹草的毛病,总有为了一点好处的女人和他偷偷保持着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关系。左为了孩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守好自己就行。”
可如今,夜深人静,左心情沉重,老爸的第二次手术已经箭在弦上,三万块钱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身边一起干活的人都不富裕,向谁张口借钱呢?就算有人愿意借,她又拿什么去还?左不知不觉跑出了出租屋,目光落在另一栋还亮着灯的出租屋上——里面住着四十五岁的轮。
轮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年轻时家里条件不好,一直没娶上媳妇,至今孑然一身。他早就对左有好感,以前常给左买东西,可左每次都斩钉截铁地拒绝。轮在园子里除了干活,还帮老板记记账、发发工资,有时会悄悄给左多记点工时,发工资时多塞给她三瓜两枣,左也从不动心,从不愿为眼前的蝇头小利丢了初心。
可现在,老爸的手术刻不容缓,她必须凑齐那三万块。对有钱人来说,三万或许是九牛一毛,对她而言,却是能救老爸左腿的天文数字。弟弟的日子也不好过,就像秋收后的玉米棵,实在挤不出多少甜水。左回头望了望自己走过的路,这么多年,无论老公多过分,她都没丢了自己的道德底线。可现在,真要把过去的坚持全部打碎吗?这不是她想要的自己,万一被孩子知道了,该怎么看她?
“可那是我爸啊!我妈有病死的早,我爸把我养大容易吗?”左在心里对自己说。为了老爸,什么都顾不上了,就算被外人说闲话,就算违背自己的初心,她也认了。犹豫再三,她终于敲响了轮的屋门。她知道轮现在有钱,可她也清楚,想要借到这笔钱,自己总得付出点什么——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救赎,尤其是在泥潭里挣扎的人。
轮打开门,左敏捷地闪身进去,然后一件一件脱掉了自己的衣裳。事后,轮给了她三万块,说是“借”,可左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还款的能力。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收不住手。后来轮再给她买东西,她不再拒绝;轮帮她干活、偷偷给她多算工资,她也坦然接受。她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轮的好,背着老公一次又一次走进他们约定的地方。
老爸的第二次手术很顺利。左常常想,如果没有那三万块,或许老爸的左腿就保不住了——医院从不会为“没钱”买单。看着老爸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左告诉自己,她不后悔和轮做的那些事。可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其中,轮缠定了她,而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纸终究包不住火”,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男人总是既想守着家里的灯火,又妄想贪念外面的风花雪月,直到失去一切,才懂得什么叫安分守己。左的老公自己本就不安分,在外青枝绿叶、左勾右挂、乐此不疲,却容不得别人碰他的“所有物”。当他知道左和轮的事时,那顶“绿油油的帽子”让他彻底失控,对着左连打带骂。
左从来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他的辱骂她能忍,可他竟不管不顾,连她的老爸,死去的老妈,甚至不认识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左再也忍不住了,积压的怒火终于爆发:“如果你当初肯给我三万块,会出这样的事吗?我还不是被你的小气逼的!”可她嘴笨,不会骂人,滔天的怒气堵在胸口,在全身反复缠绕。只听“扑通”一声,左气晕过去,没了一丝呼吸。
这下,左的老公彻底慌了。他赫然惊觉,急忙掐左的人中,抱起她的头,一遍遍地道歉,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他怕左醒不过来,他不能没有左,孩子也不能没有娘。万幸,左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一脸惊恐的老公,她缓缓吐出两个字:“离婚吧。”
她的老公说什么都不同意,赌咒发誓说以后一定改,什么都听她的。可当提到欠轮的三万块时,他依旧舍不得还。后来,轮听说左的老公爱吃肉,开始一兜兜地往左家里送猪肉、羊肉、狗肉,各种肉换着花样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左的老公没出息,渐渐默许了这件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反复上演——只要不离婚,他似乎什么都能忍。
就这样,三个人在外面打工生活了整整两年。左周旋在两个男人中间,看着眼前一地鸡毛的日子,她无数次问自己:当初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左曾是坚守底线的妻子,是孝顺懂事的女儿,是忍辱负重的母亲。可生活的暴雨袭来时,她像一叶没有锚的船,只能抓住身边唯一的浮木,哪怕那浮木沾满了污泥。她不后悔救了老爸,却始终逃不过内心的煎熬——那些违背初心的瞬间,那些周旋的委屈,那些无法对人言说的负罪感,像一根根细针,日夜扎在她的心上。
她从来没想过要毁掉自己的人生,可命运却把她逼到了墙角,让她在“救爸”和“守己”之间,只能狼狈地选择前者。这世上从没有天生的堕落,有的只是被生活逼到绝境时,一次身不由己的低头,而这一低头,便是再也回不去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