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咖啡馆的VIP包间隔音极好,厚重的实木门一关,便将外间的钢琴声与交谈声彻底隔绝。温皙跟着侍者走进来的时候,纪凛已经坐在靠窗的真皮沙发上了。
他没看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古巴雪茄,另一只手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滑动,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那份疏离感衬得更甚。桌上放着一个烫金纹印的黑色文件夹,旁边是一杯只抿过一口的蓝山咖啡,温度似乎都已经降了下来。
“坐。”纪凛头也没抬,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像是在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下达指令。
温皙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背脊下意识地挺直。包间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昂贵的香氛气息混合着雪茄的淡味,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她注意到纪凛的西装袖口绣着极小的字母缩写“JL”,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连领带的角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处处透着极致的规整与掌控欲。
这时,包间门被轻轻敲响,纪凛的特助林舟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将一杯温水放在温皙面前,又把桌上的黑色文件夹往她那边推了推,动作恭敬却不谄媚:“温小姐,这是纪总拟定的《婚姻合约》,您先过目。”
温皙指尖触到文件夹的皮质封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文件夹,里面的A4纸用订书机整齐地固定着,首页顶端印着“纪凛与温皙婚姻合约(草案)”的黑体字,下方还附着纪氏集团法务部的公章。
“我没时间浪费在多余的寒暄上,直接谈条款。”纪凛终于关掉了电脑,抬眼看向温皙,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合约期限两年,从领证当天开始计算。这期间,你需要扮演好‘纪太太’的角色,我会解决你所有的债务问题——包括你父亲的五百万手术费,以及温氏公司欠下的一千万欠款。”
他的语速平稳,像是在念一份商业并购报告,没有丝毫情感波动。温皙握着纸张的手指紧了紧,低声问:“资金会怎么支付?”
“分三笔。”纪凛靠向沙发背,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今天你确认签署意向后,我会让林舟先打三百万到你账户,用于你父亲的紧急手术费;领证当天,支付五百万,覆盖剩余医疗费用与部分公司债务;合约到期,你无违约行为,支付最后七百万,同时配合完成离婚手续,双方从此无任何关联。”
他顿了顿,补充道:“资金用途我会让林舟跟进,禁止用于高风险投资、赌博等非必要支出,若发现资金滥用,我有权暂停后续支付,并要求你返还已得款项。”
温皙点点头,在心里快速盘算。这个支付方案很合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父亲下周就能安排手术了。她继续往下翻合约,目光落在“乙方义务”那一页,指尖不由得停住了。
“公开场合配合要求:”纪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家族聚会、商业晚宴、媒体采访等需要‘纪太太’出席的场合,你必须无条件参加。每次活动前24小时,林舟会给你‘行程剧本’,包括需要说的话、与我互动的肢体动作——比如牵手、拥抱、微笑的弧度,都需要按剧本执行,不允许出现差错。”
温皙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连微笑的弧度都要规定?”
“纪家在商界的形象很重要,我不希望因为‘演技失误’出现不必要的麻烦。”纪凛的眼神没有丝毫松动,“日常形象也有要求:着装需符合豪门少奶奶的身份,避免过于廉价或暴露的服饰;言行举止要得体,不允许在公共场合发脾气、说脏话,更不能与他人发生争执。林舟会负责你的置装费和形象管理,你只需要照做。”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尺子,将温皙的生活框在了一个固定的框架里。她咬了咬下唇,没有反驳,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是禁忌条款,也是这份合约的核心。”纪凛的语气沉了沉,目光紧紧锁住温皙,“第一,合约期间,你绝对不允许对我产生任何感情,包括但不限于喜欢、依赖、占有欲。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不存在任何私人情感。”
温皙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在“绝对不允许动真心”那几个字上反复摩挲,纸张边缘被她捏得有些发皱。她抬眼看向纪凛,试图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可看到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第二,不允许干涉我的私人社交。”纪凛继续说道,“我与异性的正常交往,你无权过问;我的私人时间和空间,你也不能随意打扰——比如未经允许进入我的书房、卧室,翻看我的手机、电脑等,这些都属于违约行为。”
“第三,保密条款。”他顿了顿,语气更严肃了些,“合约内容、我们真实的关系,绝对不能向任何第三方泄露,包括你的家人、朋友、同事。若因你泄密导致纪家形象受损或产生经济损失,你需要双倍返还已得款项,并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温皙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这些条款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不仅剥夺了她的情感自由,连基本的私人空间都受到了限制。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干涩:“纪总,这些条款是不是太苛刻了?”
“苛刻?”纪凛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温小姐,你要清楚,我不是在跟你谈情说爱,而是在做一笔交易。你用两年的婚姻身份换我帮你解决一千五百万的债务,这本身就是等价交换。如果你觉得苛刻,可以现在就离开,我会找下一个‘合作对象’。”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温皙心中最后一丝犹豫。是啊,她现在没有资格谈条件。父亲还在ICU等着手术费,公司的债主每天都在上门催债,她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纪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支钢笔,笔身上刻着纪氏集团的logo,银质的笔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将钢笔放在合约上,推到温皙面前:“现在做决定。签,还是不签?”
温皙看着那支钢笔,又看了看合约上“500万手术费+1000万债务清偿”的字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尊严和绝境在她心里反复拉扯,最终,绝境还是占了上风。
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钢笔,就听到纪凛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一件事。下周一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带上你的身份证、户口本,准时到。如果逾期未到,视为你自动放弃合作,今天的谈话作废,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温皙握着钢笔的手顿住了。下周一,这么快?她还没来得及跟父亲商量,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交易”。可看着纪凛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知道了。”温皙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纪凛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林舟会送你回去,同时把三百万打到你账户。合约我会让法务部修改成最终版,下周一领证时,我们正式签署。”
说完,他转身走向包间门,没有再看温皙一眼,仿佛刚才跟她谈的不是婚姻,而是一笔无关紧要的生意。
包间里只剩下温皙一个人。她握着那支冰凉的钢笔,看着桌上的合约,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绝对不允许动真心”那几个字上,晕开了一片小小的墨迹。
她知道,从下周一开始,她的人生就要彻底改变了。她会成为别人眼中风光无限的“纪太太”,却也会成为一个没有感情、没有自由的木偶,被困在这份冰冷的合约里,整整两年。
可一想到父亲还在等着手术费,她又不得不擦干眼泪,握紧了手中的钢笔。至少,这样能救父亲,能保住温家最后的尊严。至于感情和自由,或许在绝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