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胤朝天启二十三年，昆仑雪初融。
说书人韩小痴蹲在火堆旁，用一根烧焦的桃枝拨弄炭火，噼啪一声，爆出点点猩红。
“诸位，你们见过山河吗？”
他抬头，眼珠浑浊，却映出六把剑的影子。
“山河不是地图，是六个人的骨头缝儿里，卡着的一口春汛。”
“他们管这叫——守。”
“后来春汛决堤，骨头漂上岸，没人分得清哪块是江，哪块是人。”
“我只记得，桃花开的那天，六骑下山，风把他们的名字吹得猎猎作响，像六面新缝的丧旗。”
“那风一直吹啊吹，吹到今日，还没停。”
韩小痴把桃枝扔进火里，枝上残存的桃花瓣瞬间卷曲，像一声来不及出口的惨叫。
“诸位，若你路过昆仑以南的十里桃林，替我给瘸子捎句话——”
“就说，书说完了，该散场了。”
“可散场之后，戏台子还在，戏服还在，锣鼓点子一响，死人又得爬出来唱。”
“唱什么？”
“唱‘六爻俱灭，天下归一’。”
火堆熄灭，最后一粒火星子跳了跳，像颗不肯落地的泪。
韩小痴拍拍屁股走了，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像给大地钉下一行歪歪扭扭的镇魂钉。
风掠过，脚印很快被新雪填平。
远处，有六骑踏雪而来，剑穗随风，像六条不肯低头的朱砂舌。
他们腰间悬着同一枚铜符，符上凿“山河”二字，背面却各刻己名——
「沈寒舟」「谢无咎」「顾长陵」「柳蝉」「温雪尘」「阿阮」。
铜符相击，声如碎玉。
那时他们以为，只要六剑仍在，天下便乱不了。
——以下，为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