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公寓的客厅第一次亮起暖光，却不是为了营造温馨——茶几上摊着一张A4纸，标题是“纪家夜宴应对清单”，旁边放着温皙的笔记本，字迹密密麻麻记满了纪家成员的性格、喜好和禁忌。距离夜宴还有两小时，纪凛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清单，逐字逐句核对，语气像在审核商业方案。
“纪家老爷子最看重规矩，见面要主动问好，递东西要用双手。”他抬眼看向温皙，“二婶爱打听隐私，尤其关注‘我们怎么认识的’，你记住，设定是‘去年你参与纪氏和银行的合作项目，我负责对接，欣赏你的专业能力，后来慢慢接触’。”
温皙点头，在笔记本上圈出“专业能力”几个字：“那我们的‘喜好匹配’呢？之前说你不喜欢甜食，偏爱勃艮第红酒，我喜欢清淡口味、擅长茶艺，这些都要记牢对吗？”
“是‘表现出’擅长茶艺。”纪凛纠正，“宴会上如果提到，你不用真泡，说‘平时在家偶尔会试试’就好，别露破绽。还有，堂弟纪阳爱开玩笑，可能会故意给你出难题，别理他，我会处理。”
温皙把笔记本合上，放进随身的手包里。她看着镜中穿着纪凛让人准备的米白色礼服裙的自己，陌生又别扭——这不是她熟悉的风格，却符合“纪家准儿媳”该有的样子。
傍晚六点半，宾利驶入纪家老宅的大门。中式庭院里挂着红灯笼，石板路两侧种着桂花树，香气弥漫，却掩不住屋内透出的严肃气场。佣人早已等候在门口，见到纪凛，恭敬地弯腰：“少爷，温小姐，老爷和夫人在正厅等您。”
温皙跟着纪凛走进正厅，瞬间被几道目光围住。坐在主位的纪老爷子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眼神锐利，正上下打量她；旁边的纪夫人气质温婉，却只是淡淡点头；而站在一旁的二婶，穿着艳丽的旗袍，目光落在她的礼服和手包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这就是温皙吧？”纪老爷子开口，声音洪亮，“听说你是做金融的？”
“是的，爷爷。”温皙按照“剧本”，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欠身，“之前在投资公司做分析师，现在暂时停职照顾家人。”
“孝顺是好事。”纪老爷子点点头，目光转向纪凛，“你也是，早该带人家回来看看了。”
纪凛走上前，很自然地揽住温皙的腰，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后背——这是他们约定的“提示信号”，提醒她进入“恩爱”状态。温皙身体微僵，却还是配合地靠向他，嘴角挤出得体的微笑。
晚宴在偏厅举行，长桌上摆满了菜肴，纪家成员依次入座。温皙刚坐下，二婶就端着酒杯凑过来，笑容热络：“温皙啊，你跟阿凛第一次约会是在哪里呀？我们家阿凛从小就闷，真没想到会主动追女孩子。”
温皙心里咯噔一下——她居然忘了这个“剧本”细节！大脑飞速运转，却想不起纪凛之前说的地点，只能勉强笑着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纪凛就接过话头：“在城西的‘清茗轩’，她泡的乌龙茶很合我口味，那天聊到很晚。”
他说这话时，眼神自然地落在温皙脸上，带着一丝“宠溺”，连二婶都没看出破绽。温皙松了口气，连忙顺着话茬：“是啊，那天纪总聊起对市场趋势的看法，我特别佩服，觉得他不仅专业，还很细心。”
二婶笑着点头，眼神却闪过一丝怀疑，没再追问，转身去跟其他人说话了。温皙悄悄看向纪凛，用口型说了句“谢谢”，纪凛没回应，只是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低声说：“清淡的，你应该喜欢。”
这突如其来的“配合”让温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也是“剧本”的一部分，要表现出“关心对方口味”。她低下头，默默吃着青菜，却没注意到纪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晚宴进行到一半，堂弟纪阳突然端着一碟桂花糕走过来，放在温皙面前，语气调侃：“嫂子，这是我特意让厨房做的，你尝尝？我哥以前最不喜欢吃甜的，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被你影响，改口味了？”
这话明显是故意刁难——按“剧本”，纪凛不喜欢甜食，温皙如果让他吃，就是“记错喜好”；如果不让，又显得“不够恩爱”。温皙心里一紧，抬头看向纪阳，脸上却依旧笑着，拿起一块桂花糕：“谢谢阳阳，不过阿凛胃不太好，甜食容易反酸，我替他尝就好啦。”
她说着，咬了一小口桂花糕，眼神自然地看向纪凛，带着“心疼”的神色。纪凛看着她的侧脸，睫毛微垂——他确实胃不好，却没在“剧本”里提过，她居然能从“不喜欢甜食”联想到“胃不好”，还圆得这么自然。
纪阳没想到她会这么应对，愣了一下，只能笑着说：“还是嫂子细心，我哥以后有福气了。”说完，悻悻地走了。
温皙放下桂花糕，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刚才那几分钟，比她之前应对客户谈判还要紧张。她看向纪凛，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让她有些看不懂。
晚宴后半段，温皙渐渐放松下来。她看着纪老爷子对纪凛严格要求，句句不离“纪氏集团的未来”；看着二婶跟纪家其他亲戚小声议论，时不时看向她和纪凛；看着纪阳跟堂姐打闹，却在提到“家族生意”时瞬间严肃——她突然明白，纪家看似和睦的表面下，藏着太多的利益牵扯和压力，纪凛的“冰冷”，或许只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
九点半，晚宴结束。纪凛送温皙回家，车内一片安静。温皙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掠过的路灯，还在回想刚才的场景，突然听到纪凛开口：“今晚表现不错。”
温皙转过头，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在“剧本”之外，主动夸她。她笑了笑，语气保持着距离：“只是按合约履行职责，没出纰漏就好。”
纪凛没再说话，车内又恢复了安静。直到宾利停在公寓楼下，温皙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突然看到纪凛的袖口沾了一点酱汁——应该是刚才吃红烧肉时不小心蹭到的。
“纪总，你袖口沾了点酱汁。”她下意识提醒，伸手想帮他拂掉，又想起两人的“边界”，手停在半空，连忙收回，“你回去记得处理一下。”
纪凛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果然有一点褐色的痕迹。他抬起头，想跟温皙说谢谢，却只看到她关上车门的背影，纤细的身影很快走进了公寓大楼。
纪凛坐在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酱汁痕迹。刚才温皙提醒他时，眼神里没有“演”的成分，只有单纯的“注意到细节”，那种自然的关心，让他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给林舟发了条信息：“明天把城西‘清茗轩’的乌龙茶送几罐到公寓。”发送成功后，他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或许，这场“合约婚姻”，不会像他想象中那么无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