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集团顶层会议室的气氛，像被放进了密闭的玻璃罩，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长桌一端，意大利外商代表马可正皱着眉，手指重重敲着桌上的合作方案，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纪总，我必须强调，我们品牌的核心是‘文艺复兴的艺术传承’，你们提出的‘现代简约风’宣传方案，完全丢掉了品牌的灵魂。”
纪凛坐在对面，指尖抵着下巴，神色平静却难掩一丝凝重。这场奢侈品代理合作谈了三个月，眼看就要签约，却卡在了“品牌文化植入”这个细节上。马可带来的画册摊在桌上，页脚印着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水彩般的笔触间，是外商眼里不可妥协的“文化尊严”。
“马可先生，我们理解您对品牌文化的重视。”纪凛的特助林舟试图缓和气氛，“但中国市场更偏爱简洁直观的设计，过于复杂的艺术元素，可能会影响消费者的接受度……”
“这不是‘复杂’，是‘灵魂’！”马可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悦，“如果纪氏无法理解这一点，我们或许需要重新考虑合作方。”
会议室里陷入沉默，连空调的出风口声都变得格外清晰。温皙坐在角落的位置，按“合约要求”穿着米白色套装，化着淡雅的妆，像个精致却无关紧要的摆件。从谈判开始，她就没说过一句话——纪凛带她来，不过是因为马可曾提过“希望看到纪总的伴侣参与，更显合作诚意”，她的角色，只是“符合外商期待的花瓶”。
她端起桌上的咖啡壶，起身给众人添咖啡。走到马可身边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他手边的画册，手指在壶柄上微微一顿——那本画册的版本很稀有，是她大学时在佛罗伦萨交换学习时，艺术史教授推荐过的珍藏版。
“温小姐，你的咖啡很美味。”马可注意到她，礼貌地笑了笑，目光却只是匆匆掠过，显然没把她当成能参与谈判的人。
温皙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马可又叹了口气：“真遗憾，我以为纪氏这样的企业，会有人懂文艺复兴的美。”
这句话像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温皙一下。她停下脚步，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转过身，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开口：“马可先生，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看——您推崇的《维纳斯的诞生》，最动人的是画面里‘柔美流畅的线条’，对吗？”
马可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一直沉默的女人会说意大利语，还能精准点出画作的核心。他抬眼看她，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是的，那是波提切利最独特的风格。”
“您看这份宣传方案里的包袋设计。”温皙走到桌前，指尖轻轻点在方案的产品图上，依旧用意大利语解释，“这款包的弧形包身，其实和《维纳斯的诞生》里海浪的曲线异曲同工。我们不需要把整幅画印在宣传物料上，只需要提取‘线条符号’——比如在包扣上刻上简化的海浪纹，在海报背景里融入淡淡的水彩笔触，既保留了文艺复兴的‘灵魂’，又符合中国市场的审美。”
她顿了顿，想起大学时教授说过的话，补充道：“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其实很擅长将艺术融入生活——就像达·芬奇会把解剖学知识用在绘画里。现在我们做的，不过是用同样的思路，让品牌文化‘落地’。”
马可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俯身凑近方案，手指跟着温皙的指尖划过包袋的线条：“你说得对！线条，是关键！我之前太执着于‘完整的画’，却忘了‘精髓的提取’——温小姐，你懂艺术！”
“只是大学时辅修过艺术史，在佛罗伦萨待过一年，略懂皮毛。”温皙收回手，轻声解释，语气里没有丝毫炫耀。
纪凛坐在一旁，自始至终没说话，却将所有细节看在眼里。他看着温皙用流利的意大利语与马可交流，看着她精准地引用艺术史知识，看着她轻描淡写间就解开了僵持两小时的僵局，眼神从最初的惊讶，慢慢转为深沉的探究——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一面？
“纪总，我想我们可以签约了。”马可终于收起了之前的不悦，笑着看向纪凛，“有温小姐这样懂艺术又懂市场的人在，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很成功。”
纪凛回过神，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却在与马可握手时，指尖微微用力：“合作愉快，马可先生。”
签约仪式很顺利，马可临走前还特意跟温皙交换了联系方式，笑着说“下次去佛罗伦萨，我可以带你去乌菲兹美术馆看真迹”。温皙礼貌地答应，目送他离开后，才转身看向纪凛。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里还残留着咖啡的香气，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你懂意大利语，还辅修过艺术史？”纪凛先开口，语气没有命令，只有纯粹的探究——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合约对象”的眼光看她。
“大学时觉得艺术史很有趣，就辅修了。”温皙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裙摆，“在意大利交换过一年，语言也就练熟了。之前‘对剧本’时，你没问过这些，我就没提。”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纪凛知道，能把意大利语说得如此流利，能对文艺复兴的细节了如指掌，绝不是“略懂皮毛”那么简单。他看着她垂着眼帘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认知，太浅了。
“今天谢谢你。”纪凛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如果不是你，这场合作可能就黄了。”
温皙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谢谢”，不是因为“合约履行得好”，而是因为她“本身的能力”。她笑了笑，语气依旧保持着距离：“只是刚好懂一点，不算什么。”
纪凛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多了些之前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兴趣”，一种想要探究更多的好奇。他拿起桌上的钢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身的“JL”标识，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场“合约婚姻”，或许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温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身说：“纪总，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好。”纪凛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直到那扇厚重的会议室门关上，才收回目光。他拿起桌上的合作协议，指尖落在“乙方代表”旁边的空白处，突然想起温皙刚才用意大利语说话时，眼里闪烁的光——那不是“演出来的诚意”，是真正对某件事热爱时，才会有的光彩。
他拿出手机，给林舟发了条信息：“查一下温皙大学时的专业和交换经历，越详细越好。”
发送成功后，纪凛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他突然开始期待，这个藏着很多“意外”的女人，下次还能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